在李弘宅男时代看过的巨量二次元作品中,女仆这个职业,基本上是“什么都能干”的同义词。其中,当然也包括使用从匕首到狙击步枪在内的武器投入战斗。而梅琳的装束也表明,她与莱莎和樟叶一样,是货真价实的圣战天使,因此李弘从一开始就不认为她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想到,这个有着与她一样的凶恶吊梢眼的小女仆居然会用这种方式对她发起偷袭。

“哇啊啊啊啊!”

在被扳手砸中脑袋之前,李弘及时地做出了一个翻滚动作,避开了那沉重的一击。坚硬的扳手直接砸进了因为年深日久而劣化变脆的混凝土地面,干净利落地敲出了一个至少半寸深的小坑。

“你你你你干什么?!这么做会把我的脑袋砸坏的!”在躲开袭击后,李弘惊慌地问道——之前樟叶不是说,梅琳是她最忠诚的部下吗?为什么会这么快就倒戈相向?!

“错。莱莎大小姐的脑袋本来就已经坏掉了,所以本人只是基于职责,提供恢复服务。”梅琳轻轻挥了挥扳手,从尺寸来看,这玩意儿多半是用来维护某种重型工程机械的。在挥舞扳手的过程中,造成的风压甚至短暂地让她头顶中央的一撮呆毛翘了起来,“众所周知,机器坏掉之后,只要敲一敲通常就会好了,而人的脑袋应该也差不多。所以请安静坐好,我马上就能搞定。”

“别!这档子‘服务’我可敬谢不敏!”李弘连忙朝后跳开,躲过了另一次大扳手的挥击,“我说,女仆身上带匕首或者手枪什么的我倒是可以理解,但是扳手这种东西……”

“因为我平时也在军团指挥部的机械修理站兼职,身上会带着扳手是很正常的事。”梅琳面无表情地解释道,“这支扳手可是七十日战争之前的产物,是钛合金制造的,不但怎么都用不坏,而且还能修好很多东西呢。”

“但我的脑袋不在其中吧?!我是说,你不能——哇啊!”

“请不要躲闪,大小姐,否则我会很为难的。”在又一次挥击落空后,梅琳说道。

“傻瓜才不躲咧!而且,我的脑袋只是稍微磕碰了一下,”李弘努力装出一幅无辜的模样和对方讲道理,同时竭力掩盖着内心的慌张:虽然这个小女仆看上去不是特别聪明,但万一她发现了自家大小姐身体里藏着个猥琐大叔,那可就真的麻烦大了?“虽然现在我确实有些暂时性的记忆缺失,但这种事应该很快就可以恢复……”

“失忆是小问题。真正严重的问题是,大小姐现在变得……不像是大小姐了。”虽然有着圣战天使的优秀体质打底,但在猛挥了好几次扳手之后,梅琳也露出了轻微的疲态,脑袋中央的呆毛随着胸口剧烈的起伏来回摇晃个不停,“我认识的莱莎大小姐不应该是这样的。”

“哈?!”

“如果是正常的莱莎大小姐,绝对不会和任何人说谢谢,而且更不会说野战口粮好吃。正常的大小姐会狠狠地斥责梅琳,因为梅琳既没有及时找到大小姐,也无法提供像样的食物。”

“是这样的吗……”李弘后退了几步,和对面那个拿着钛合金扳手的疯女仆拉开了距离。被对方这么一说,她倒是想了起来,之前樟叶那家伙似乎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这个莱莎.塔利亚不但是个千金小姐,最重要的是,似乎还是相当恶劣的那种类型……而她刚才好死不死地居然忽略了这点。

“那个啥……但我现在想要做出一些改变。毕竟一直用那么糟糕的态度对待别人可不好,”在思考了一阵之后,李弘露出了一个清纯无害的小天使式笑容,“作为上流社会的人,与人为善才是接人待物的正道,所以……虾米?!”

“所以大小姐坏掉了啊!”还没等李弘把话说完,那把和她半条胳膊一样长的大扳手又一次呼啸而来,从离她脑门不到一寸远的地方擦了过去,“过去的大小姐一直都是以‘孤高的恶役千金’自居的!才不讲什么与人为善!”

“这啥鬼?还有这种自居法?!”李弘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错!过去大小姐您常说,‘自古以来,不招人恨是庸才’,当敌人咬牙切齿地咒骂你时,就证明了你的价值,”呆毛小女仆义正言辞地说道,“所以您一直认为,‘恶役千金’这一称呼就是对您最大的褒奖!”

这啥鬼……等等,听起来居然还有那么点道理?李弘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话到嘴边,却又迟迟说不出口。“呐……我说……”她又后退了两步,花了点时间组织起了语言,“我当然是你认识的那个莱莎。现在的这些做法,只是……呃……只是为了将来的‘转变策略’做点预先演练而已。”

“转变策略?”梅琳终于停下了乱挥扳手的动作。

“没错!这可是本大小姐一路上进行了仔细斟酌与思考,才最终敲定的计划!是本大小姐伟大智慧的结晶!”基于对“狂妄自大的大小姐”这一人物形象的有限理解,李弘竭力斟酌着用词,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尽可能更加接近于梅琳印象之中的那个莱莎,“这一计划名为‘扮猪吃虎’!”

“扮……啥来着?”梅琳露出了傻眼的表情——无疑,这家伙从没有机会接触过二十一世纪初的那些垃圾网文,当然也不太清楚这个词的意思。

“你想想,我们现在可是要去九号城邦的学院里进修哦。和在我们老家不同,那里聚集的可是来自世界各地的精英们,是各个军团年轻一代中的最优秀者。既然环境不同,策略自然也要调整。”李弘解释道。或许是刚才梅琳的那番操作让她产生了接近死亡边缘的感觉,就在刚才,更多莱莎的记忆和经验“咕嘟咕嘟”地从她的脑子里冒了出来,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她之前想从樟叶那儿问出来,但却没能来得及问的。

莱莎.塔利亚,目前的第三军团长安东.塔利亚名义上的“女儿”,出身于位于伯罗奔尼撒半岛上的三号城邦,要塞都市“新科林斯”。当然,她其实只是军团长勉强没有出五服的表亲,而之所以会被认领为塔利亚家族的女儿和下一任军团长的候选人,唯一的原因只是她在测试中表现出了极为优秀的、作为圣战天使的天赋。

塔利亚家族是目前世界上拥有所谓“近卫”家格的十几个家族之一,这些家族和它们的分家在这个时代拥有非常崇高的待遇,因为圣战天使的改造需要基于基因层面的天赋,而绝大多数最优秀的天赋者都来自这些家系。

在“近卫”之下,还有分别称为“羽林”和“鹰扬”的上百个次等家系——这几个称呼据说都是大贤者从古代的东亚典籍里挑出来的。这些家族的天赋者的数量和质量都相对较低,梅琳就是出身于某个“羽林”家族的不受宠成员。最低等级的则是所谓“侍从”家族,其天赋者能力相对最差,大多担任并不以战斗为主要任务的情报官、医护兵或者机械师之类职务。

总之,如果以中世纪的标准,莱莎妥妥地可以算是个公主——但在这个时代,就算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也不可能优雅而轻松地度过快乐的一生。因为所拥有的天赋,她从懂事时起,就在努力学习和训练,为成为圣战天使而做着准备。而即便在完成改造、被授予了属于自己的“天使装备”后,她的日子也仍然不轻松。

虽然像莱莎这样的高等天赋者,通常会在自己的城邦提前接受基础训练,但要成为正式的圣战天使,学院中的专门学习仍然是必不可少的:在全世界的十一座城邦中,一号,六号和九号城邦分别设有一座圣战天使学院的分院,所有通过了改造的幸运儿都要进入其中一所学院进行为期至少两年的学习。而莱莎要去的就是九号城邦“南终城”的那所学院。

为此,她和近百名新生一道乘坐飞艇前往澳洲……却在西海岸附近发生了意外,并在仓促逃离飞艇后与其他人失去联系,直到重新遇到从几年前就被家族指派为自己的侍从的樟叶和梅琳为止。

“总之,在新的环境下,一切都不一样了,”随着更多的记忆接连浮现,李弘对梅琳的性格也有了点大致了解……当然,也明白了该怎么对付这家伙,“在三号城邦,本大小姐当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但在学院里就未必了。而众所周知,学院除了让我们接受圣战天使的进阶训练之外,还有一个作用,就是让各个高等家族互相竞争、证明自己。”

“是的!”梅琳一听到“竞争”和“证明”这些词儿,就开始飞速点头,“所以大小姐决不能示弱!”

“恰恰相反,”李弘露出了一丝目空一切的微笑,“虽然本大小姐不认为,那些个臭鱼烂虾能比本大小姐厉害,但麻烦的是,他们的数量可不少。俗话说,猛虎难敌群狼,如果表现得过于抢眼,本大小姐或许会成为他们联手针对的对象!所以,我打算让自己稍微显得平庸与温和一些,不去引起那些家伙的过度注意,然后在他们缺乏警觉的状态下,用自己毋庸置疑的实力压倒他们!如何?很厉害吧?!”

李弘原以为,这番话会换来梅琳的鼓掌欢呼。但可惜的是,她的这位女仆只是点了点头:“我……勉强可以理解大小姐的想法。但我还是觉得,以大小姐的能力,就算再多对手联起手来,也没有丝毫胜算。这么做就算赢了,也有些……”

“少废话啦!本大小姐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轮不到区区女仆来插嘴!”在这句话喊出口之后,李弘骤然惊觉,这似乎是莱莎才会说的话——随着属于莱莎的记忆开始恢复,她的思维方式似乎已经略微与莱莎趋同了。

不过,这句恶役千金风格十足的话也确实管用,至少成功地让梅琳闭了嘴、并且乖乖地收起了吓人的大扳手。随着危机的解除,李弘下意识地将视线转向了樟叶躺着的地方,想要看看她现在的情况,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樟叶不但已经醒了,而且还欢呼着朝她冲了过来!

“找到了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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