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大冒险？”
“啊？不、不是……”
“那是整人节目？”
“呃……不，也不是……”
“那，打赌输了？”
“不、不是，我说，有没有可能，我是真的想跟你交往，也很认真的在和你告白？”
“哦……”
“……‘哦’？”
泗水高中，高考最后一天的傍晚，一个身形高挑却略显纤瘦的男生站在教学楼门口，手里捧着一束盛开的玫瑰，站在一个女生面前有些拘谨的告白。
被拦住的女生叫唐清雅，有着纤细的身材、姣好的面容、顺滑的黑色长发以及白皙的皮肤，水润的深褐色眸子充斥着疑惑，静静地注视看着告白的男生。
“所以，你喜欢我哪一点？”
“哪里都喜欢！只要是你，无论是优点还是缺点我都喜欢！其实我已经喜欢你——”
“停，我不想听这些。”
唐清雅看着眼前相貌还算不错男生，又扫视了一眼四周逐渐聚集起来的人群，有些头疼的伸出食指揉着自己的眉心。
眼前的男生她认识，是唐清雅隔壁班的男生，叫秋暮。
据说学习成绩还可以，三年高中下来存在感不高，没听说过有什么不良嗜好，或许就有，但至少没有夸张到全校皆知的程度。
据说家境还算可以，父母双职工，作为独子的秋暮也自然不怎么缺钱花，眼前这种毫无意义的一大捧玫瑰花就是最好的证据。
毕竟，正经高中生，谁手里有闲钱买一大捧玫瑰这么浪费钱财的东西，是五三不香了，还是高考太简单了？
用冷静的思路分析一番之后，唐清雅再次抬头看向一脸期待的秋暮，清冷平静的嗓音宛如高高在上的审问官一般。
“所以，你对我根本就没有多了解，我可以这么认为吧？”
“诶？”
面对既不是肯定也不是否定的反问，秋暮一瞬间脑子有些宕机，期待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茫。
在告白之前，他想过唐清雅可能会接受或者拒绝，甚至连失败之后该怎么故作镇定、不失体面的转身离开都已经排练过很多次了，但是唯独被抓着反问一堆问题的情况是没有预料到的。
在秋暮看来，眼下的情况妥妥的算告白事故，如果是直播的话应该立刻中止播出才对。
只是，唐清雅似乎并没有打算就此结束两人的对话，依然微微眯着眼眸，喋喋不休的谴责着秋暮，谴责他对于告白这件事的敷衍。
“相反，我就算对你没什么兴趣，却依然大概知道你的信息，你不觉得在告白之前对一个人最基本的了解才是对彼此的尊重吗？如果连喜欢我哪一点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所谓的喜欢到底有什么意义。”
“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秋暮觉得自己不是在告白，而是在应聘一份工作，而对面的唐清雅就是最严厉的面试官，没有之一。
甚至，有了这个想法之后，秋暮更觉得唐清雅不像是即将开始交往的对象，反倒是自己以后要面对的上司。
“你看，就连现在我问你的问题，你都不能昂首挺胸给我一个肯定的回答，虽然我不会轻易相信你的一面之词，但连说出来的勇气都没有，你觉得你对我的告白有价值吗？”
“呃……”
不知道是不是真说上瘾了，面对秋暮一脸不知所措模样，唐清雅仍旧没有停下质问。
“然后呢，你手里的玫瑰是几朵？99朵吗？”
“呃……对……”
说实话，此时的秋暮已经开始有点怀疑人生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手中的玫瑰都在替自己觉得尴尬，如果玫瑰会说话，肯定早就开口发出悲惨的呐喊，它们或许宁愿烂在花田里，也不想被自己买来告白吧。
“那你知道玫瑰的花语是什么吗？99朵玫瑰又有什么含义？”
“呃，花语是爱情、热恋，99朵是天长地久……吧？”
在唐清雅的言语攻势下，秋暮已经逐渐丧失了信心，甚至倒背如流的基本知识都变得模糊起来，回答的语气更是带着迟疑。
“所以，为什么语气这么不确定？花是你自己选的，想表达的内容也是你自己做主的，我不知道你是真的忘记了还是被我问的没有自信了，但无论是哪一个，都代表着你对我的‘喜欢’没那么有诚意，懂吗？”
“呃，不是，我……”
平心而论，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不仅是秋暮本人，就连过来围观的人都有些哑口无言了。
毕竟，谁能想到一场看似轰轰烈烈的告白，最后却发展成了性冷淡的面试现场，甚至在逐渐安静下来的现在，外围人的交谈都能隐约传到秋暮耳朵里。
【喂喂，什么事这么热闹，我看不见，给我讲讲！】
【没事没事，我听说前面在面试，没啥好看的，咱们还是快点回家吧。】
【啊？高、高考现场面试？牛逼啊，我去看看。】
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时传来，让秋暮原本就赤红的脸颊变得更加滚烫，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传出去的自己在面试，但如今秋暮也只能不甘心的承认，两人的对话模式确实不像是在告白。
终于，在秋暮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下，一场告白宛如闹剧一般结束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四周围观的人群也已经四散离开，就连赶来疏散学生的老师们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自己。
当然，留在现场的还有一个秋暮最熟悉的人，也是怂恿他告白的死党，陈懿。
看到陈懿站在一旁等着，秋暮苦着脸朝陈懿走了过去，顺手把玫瑰递了过去。
“老陈，给你吧。”
“怎么，你想让我再面试你一次？”
随手拍开秋暮递来的整束玫瑰，陈懿的语气带着调侃，却是在用两人都熟悉的调侃方式劝慰秋暮。
“扯什么呢，我是说我没用了，给你拿着玩吧。”
“细说把你给我拿着玩。”
看着陈懿没点正形的模样，秋暮顿时觉得自己消沉下去的情绪被攀升而起的血压一起拉了上来，却在发作之前用余光瞥到了老师们怜悯的眼神，只能恶狠狠的瞪一眼陈懿便转身离开。
众所周知，瞪人的威力会随着身高差而增加，所以在两个人身高差不多的时候，陈懿只觉得秋暮想要斜着眼看看风景。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了，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
“那倒没有，不过你确实挺没用的，告个白都能搞成面试现场，你对得起我英语作文都没写就为了提前交卷来看你笑话吗？”
“我特么谢谢你嗷！你特么人还怪好的嘞。”
伸手接过秋暮抱着的玫瑰花束，陈懿轻描淡写的把一整束玫瑰扔到了最近的垃圾桶里，随后大踏步跟上秋暮，勾起秋暮的肩膀，两人一起朝着校门口走去。
“卧槽，这花可特么贵了，你就这么给我扔了？”
看着陈懿手上行云流水的动作，秋暮的心痛仿佛化作了实质，满是怨气的嘀咕着，说的陈懿有些无语。
“怎么，你是想找在场的幸运女同学再送一遍，还是拿回家让叔叔阿姨知道你不好好学习，净想着怎么跟女同学告白，然后吃一顿七匹狼？”
“扯什么呢，我的学习成绩能让哦吃上这顿七匹狼？算了，扔了就扔了吧。”
虽然嘴上说的豁达，但秋暮的眼神依然时不时的瞥向被丢掉的花束，默默的叹了口气。
“行啦，别婆婆妈妈的，大不了我请你撸串去，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接着扯，不是我看不起你，你手里那点钱真没法让咱俩醉一场，还是我请你吧。”
作为死党，秋暮当然知道陈懿手里有没有多少钱。
陈懿是个孤儿，能在这个年纪做到吃喝不愁就已经是个奇迹了，更不用说让这样的陈懿请自己吃饭，仅仅是想象一下，秋暮就觉得自己的良心的HP在一点一点的往下掉。
对秋暮来说，虽然自己家里说不上多有钱，但是自己绝对没因为买什么东西而发愁过，平时零花钱也还算够用，所以对比起陈懿，至少在家境上，秋暮觉得自己实在没资格抱怨什么。
就在秋暮自我反思的时候，猛然间察觉到肩头的位置稍微有些烫，抬眼看去才发现，是陈懿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便没有放在心上继续勾肩搭背的走着。
直到两人又走了一段距离之后，秋暮才如梦初醒般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停下脚步。
“不对！”
“嗯？怎么不走了？”
碍于手臂上突然传来的阻力，陈懿也被秋暮突然停下的动作牵扯，面露疑惑的停了下来。
“不是，老陈你的体温怎么回事？胳膊怎么这么烫。”
六七月的天气虽然正是开始炎热的时候，但即便被太阳直晒过后，人的皮肤也不应该热成这样才对。
“嗐，我还以为你忘带钱了，小发烧而已不用在意，不提这个，你自己说请客的，别想抵赖。”
看到秋暮一脸凝重的模样，陈懿倒是颇不以为意，继续勾着秋暮的肩膀大跨步走了起来。
“而且我这两天吃过药，都好的差不多了。”
“还问题不大，我都怕你烧糊涂了，把答题卡写错行。”
“行啦行啦，考都考完了说这个有啥用，没考过大不了复读一年呗，走走走，撸串去！”
最终，在陈懿的催促下，秋暮被半推半就的拉到了学校附近的小餐馆。
如果不是知道陈懿这家伙到底皮糙肉厚又惜命到了什么程度，恐怕秋暮早就拉着陈懿去医院了，哪会心大的跑去吃烧烤。
只是，对死党的关心最终还是被情场失意的情绪所击溃，几瓶啤酒下肚之后，烧烤店里便传来一阵痛彻心扉的痛哭，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看着眼前端起杯子好像喝水一样拼命灌自己，怎么拉都拉不住的秋暮，陈懿满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塑料盒子，熟练的拿出一枚药丸递给秋暮。
“哎，别干喝，来片醒酒药吧，不然明天你就知道什么叫头疼的怀疑人生。”
“嗯？”
大概是喝的有些迷糊了，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秋暮用茫然的眼神盯着陈懿看了半晌，确认无论是递来药丸还是给自己药的人自己都认识之后，才在吸了两下鼻子之后接过药丸，和着啤酒一饮而尽。
陈懿给秋暮的，是陈懿号称“老家特产”的解酒药，虽然秋暮怀疑过这东西的配方不靠谱，但事实证明，这药丸解宿醉是真的管用。
只是，大概是碍于发烧的原因，陈懿的动作也有些迟钝了，让他没有来得及发现，在他拿出药丸的一瞬间，一枚比戒酒药丸要小的多的、米粒大小的药片已经从暗格中滑出，落进了秋暮的酒杯里。
药片很快混入啤酒淡绿色的液体中，被夕阳的霞光所掩盖，彻底消失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