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阵子的分别，两人却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谁又不想先开口，只能大眼瞪小眼。

“关于女人缘？你的长篇大论真是有意思，那天之后想了很久吧。”最终是希尔双手抱胸，聊到了他之前的话题。

“……你怎么知道的？”尤里恩尴尬地抓了抓头发。看来以后要注意点，他有喝醉之后说胡话的毛病，总是把事情想得太深刻。

希尔狡黠地笑道：“我无所不知。”

其实她有所不知。尤里恩暗自想。比如说他的真实身份。

“所以……你真的是‘一艘船的守护精灵’？没开玩笑？”他将话题转移至希尔的未解之谜，他还是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存在，“像你这样的生物，多吗？你是怎么……生成的？”

希尔想了想，自信地回答：“我记不太清了，但向你担保，我独一无二。”

“你本体既然是船，那在我面前这位还是人吗？”他又问了一个比较关心的问题。

“怎么，觉得我不是人？”希尔被他冒犯的语句气得竖起眉毛，“要不要给你摸摸我是不是活的？”

她真的挽起袖子，伸出一条胳膊。

好奇心实在是盖过了一切，尤里恩抓住她的手，希尔“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

小手软乎乎的，根本经不起捏，他不清楚这是因为她是女生，还是因为她不是人类。

不行，他完全不知道她是什么。

尤里恩豁出去了，直接将一只手贴着她脖颈，感受其下传来温热的跳动：

“你究竟是什么做的？为什么年龄还可以变大变小？”

“喂喂！”希尔移开视线，“用得着这样么……”她隐隐露出一抹兴奋的微笑，好像并不反感，“好吧，告诉你。我这具身体确实由魔法生成。至于年龄不变那么大，是因为会额外消耗功率。所以我只在紧急情况下长大。”

人类中会用魔法的一般只有贵族，但非人生物中会特殊能力的没这个限制，希尔不是人类，她能控制船帆之类的也就说得通了。

“也就是说，你的确是一艘船。”尤里恩深吸一口气，捋清逻辑关系，“你认为成为海盗船，在海上驰骋，才是你最好的归宿。可是你不亲自动手夺船，非要让我来的原因是什么？”

希尔想了想：

“这么和你说吧，在认识你之前我尝试过无数次。”

“某一次，我在大浪滔天的暴风中，操控船只空中转体，杀了所有船员。结果我的意识一下子变得很模糊，也失去了全部操纵的力量。”

“还有一次，我在不合时宜的时候跳了出来，向水手们宣告我的身份。他们不相信。于是我的力量迅速衰弱，面对他们虎视眈眈的眼神，只好跳水自杀换一具身体咯。”

“我已经无所谓啦。”她双手一摊，摆出什么也不在乎的表情，“在碰到你之前是这样想的。但是……你看上去就有领袖的气质。事实证明，在人心方面，你也很会嘛。”

她不愧和自称一样，是一名狠辣的女海盗。

无论是杀人还是自杀，说起来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他可做不到。

说实话，尤里恩能理解她的动机——本体被另外一群人侵占，只能在船上藏着，还得看他们脸色行事，这久了谁的心理都会出问题。

希尔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但她能对自己坦诚，还算不赖。

“我本来是想成为自己的船长，现在看来你也不差。”希尔点着小脑袋，思考道，“我有一个计划，需要你帮忙到底。”

“说来听听。”

“你成为了水手长，这我听说了。以你的能力，笼络到一批人做得到吧？我所求不多，船上人心涣散，四分之一足够。然后咱们等到一个没有其他势力干扰，比较小的港口，直接造反。你靠从我这里学到的技巧，控制住船长那个麻烦的剑技，威慑所有人听你号令。”

她得意洋洋地推出了自己的计划。

“还有，我允许你做我的船长。本来我为自己掌舵是最好的选择，但既然你在船员当中更容易获得公信——这是特许，听明白了吗？”希尔有些不容置疑地向尤里恩介绍这个位置。

尤里恩虽然很欣赏她的野心，但她某种意义上还是把这件事情看得太简单了。

而且，他始终抱有一丝犹豫，对于自己究竟属于哪里。

话题都进行到了这一步，他有必要和希尔说清楚自己的来历。

“其实……你也知道船只下一站是伊柏斯帝国官方港吧？我认为应该在这个大港口实施你的计划。”

“为什么？”希尔甚是不解，“我们要提防人多眼杂啊。”

“这座官方港口，共属于帝国皇室和一个公爵家族管理。其中公爵家驻扎有军队和一座避暑庄园，实力强大。他本人也通情达理，或许可以帮到我们。这个家族的姓氏是瓦伦图。”尤里恩停顿一下，展明底细。

“忘了告诉你，我的全名是尤里恩·瓦伦图。”

希尔瞪圆了灰蒙蒙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他，过了好半天才回味过来。

“你是贵族？！”

她叫道。

这还没完，她开始扯着自己头发，在客房内踱来踱去，嘴里念念有词，不是什么“失策了啊”就是“怎么会这样”。时不时又看尤里恩一眼，似乎是害怕他人就这么原地蒸发了。

“得了得了，我知道你是一艘船的时候都没这么惊讶。”尤里恩按住惊慌失措的希尔，晓之以理，“我们互相都要报以信任，不是吗？”

“你……完全……不像是贵族。”希尔深吸一口气，充满怨念地说道，“那些人都是比现任船长还要贪婪，极尽奢靡，乃至离开轿子就走不动路的白痴和低能。”

她恢复了平静，只是一双手拧巴在一起，显出内心的混乱。

这一刻，她有被这个男人反将一军的感觉，一直以来都是她在进行规划。

她选中尤里恩，是因为这个男人爱干净，性格好，有文化，还挺勇敢，她慧眼如矩把他挑了出来。没曾想他的身份是最大的变数。

尤里恩被她的形容给稍许冒犯到了。

不过他本来就不算什么贵族，更多是以穿越者的身份在审视和打量这个世界。

“既然你是贵族，为什么要上我……不对，我这艘非法捕鱼船？”

在尤里恩将原主“因为酷爱冒险，误打误撞成为一名水手，结果被困住了”的经历娓娓道来后，希尔恍然大悟：

“难怪我觉得你和周围所有人气质都不一样，这才选的你！是在我没注意的情况下，陆地上的贵族们更新迭代了吗？还是你单纯的不一般呢……”

她说着说着，声音忽然变小了。

原来自己的手下竟然是一名贵族。

希尔一点也不害怕贵族们。她担心的是，船只到了伊柏斯帝国的港口，尤里恩会急着回家去，他就这么离开了，不管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