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九页，那个家伙的事情如何了？”
公司高楼之上，硕大的落地窗却因为朝着北边而盛不进一点太阳——因为这件事，九页已经对一猫抱怨很久了，不过一猫看起来不甚在意的样子。
现在是深夜，所以采光的问题没有引发新的无谓的争端。
偌大的办公室里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所以一猫也没有多客套，一屁股坐在了九页对面的位置上，翘起二郎腿，开始用力敲击桌子。
他们两个便是发行《银月仙乡》的公司高管——一个负责公司运营与日常裁断，另一个则是主要负责编程和代码逻辑。是相识多年，一同度过诸多大风大浪的挚友。
前几作就已经让公司名声大噪，而《银月仙乡》的出世更是将他们的名声推向了顶峰。
“别吵……我还在工作呢。你法夫曼树优化的那一块程序做完了？你不是前两天才说自己想出了效率更高的算法吗？”
敲着电脑的九页头也不抬，对着一猫挥了挥手，做出驱赶的动作，露出不耐烦的样子。一猫听了他的话，气焰有一瞬间萎靡了下来，不过又很快地复燃了起来。
“那个先放在一边，我的工作我会自己处理好——我是说那个【雪姬】啊【雪姬】！”
一猫一边说着【雪姬】两个字，一边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
“【雪姬】……？挺有名的，怎么了？”
“问题就在她身上啊！！如果不能先把她解决掉的话，我的工作会多出来一大堆啊！！”
一猫有些痛苦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然后用力地扯了起来，看上去非常悲伤。九页见状，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暂且放下手头上的工作看向他。
关于这个【雪姬】，九页倒也有所耳闻——《银月仙乡》发行以来鼎鼎有名的npc之一，以精致的建模和冷若冰霜的个性收获了广泛的关注。虽然“新手村屠杀者”这个称号可能更加有知名度一点。
原本在预定的剧本里面，会作为后期的一个隐藏boss出现，供玩家讨伐来着——将模型做的那么精致，也是为了在讨伐以后将其收服而做的工作。
不过嘛，现在看来完全是没有走在正轨上呢。
“你们不是说有成立围猎小组么……？姑且也给了你们内部账号的权限，不会是操作不行吧？”
九页揉了揉太阳穴，一边回忆一边对着一猫吐槽道。不过一猫的声音则是突然间尴尬地变小了下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
“这有什么用啊……就算把等级调的很高，但我们本质上都是一些不怎么运动的社畜而已……在不能大幅度影响地貌和平衡的情况下，根本没办法杀了她……别太欺负老年人啊！”
一猫大喊大叫地对着九页抱怨着，声音之大让九页不得不捂住耳朵，“这不是很有活力吗……”，然后嫌弃地皱了皱眉头。
“也就是说，你们被她杀完了？”
“……总而言之给我想想办法——倒不如说赶紧让你那个合伙人，把那家伙的【拟似人格】给我撤掉！！”
一猫锤了锤桌子，非常不礼貌地选择忽视九页的问话，然后毫不客气地开始撒泼起来。九页闻言则是有些为难地叹了一口气，
“这可没有办法呢……毕竟【拟似人格】的权益完完全全都在对方的手上，我们这边可是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啊。”
“拜托想想办法……要不然就威胁她一下，说我们技术跟不上，不处理掉【雪姬】就要停服整改？”
“别说这样的傻话……这种不负责任的行动如果成真了，保证你第二天就穿着裤头去公共厕所门口喝西北风——你以为我们现在的盈利有多战战兢兢啊。”
九页对着一猫翻了一下白眼，然后叹了一口气。《银月仙乡》目前还没有做出内部充值的功能，一切的盈利都依靠着专门的vr设备在支撑——预计之后会进行游戏付费内容的会议，但还不是现在。
总之，现在要避免不必要的变故。
一猫则是萎靡不振地趴在桌子上，哼哼唧唧地发出不满的声音。
“代码方面呢……？你不是拍着胸脯说，不需要半年就能查出【拟似人格】代码源和第三方库的吗？现在的进展呢？”
九页随口地向着心情不太好的一猫问道，不过对方的反应却出乎他意料地有些支支吾吾起来。
“啊……那个啊……”
“嗯？没有进展的话就让【智神】别再进行下去了——这一部分的算法占用可是相当大的开支呢……”
“嗯……已经停止了。”
闻言的九页有些惊奇地抬了抬眉毛，看向了一猫。
“这对你而言倒是难得……遇到相当厉害的对手了？”
“嗯……大概吧……”一猫难得一见地承认了九页的话，让九页如同见鬼了一般地皱起眉头。
一般而言，一猫都会半开玩笑地嘴硬自己是世界第一的编程师，不过这次却干脆利落地承认了高手，不禁让九页有些好奇起来。
“所以……什么状况？”九页催促道。一猫则是怪异地看了九页一眼，然后嘟囔说：
“完全没有进展……”
“嗯哼？”
“就说了……一点进展都没有啊……一点点都没有啊！说到底为什么会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东西一样，完全找不到线索啊！！【智神】已经尝试了很多次，每一次都定位失败，完全找不到【拟似人格】的位置啊……”
一猫一口气吐出了一大串话，然后“啊呀…啊啊啊…”地发出意义不明的叫喊声，手脚挥舞。而九页则是微微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理解了状况，然后用手捂住嘴，慢慢躺倒在靠椅上。
“嘛……一猫都没有办法的话，那就放弃吧。本来就已经是超越这个世代该有的ai表现了，有相应的掩藏实力也合情合理……”
“该死的……你真的不明白才能说的这么简单啊……她里面的那些npc简直就像是活人一样真实啊……！！甚至说能让人忘记是在游戏当中啊……！！你明不明白要做到这种程度，有多恐怖吗……？！！对方真的和我们不是一个世代的存在吧——绝对是天才……！！”
“你这家伙……”
九页看着大呼小叫的一猫，苦笑着捂住了额头，然后看向窗外的夜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一猫则是如同喝醉了一般地瘫倒在办公桌上，吐出一大堆的牢骚。
“真是的……这样子一来，我们所负责的工作就只有地图和人物的创建，副本的策划以及各项内容数值化而已了……明明【智神】创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吞占【拟似人格】的啊……”
【智神】指的便是公司底部层层封锁下的超级计算机，能够负责超量运算的大型设备——至少比盖在上面的这个公司建筑要值钱多了。
公司前几个游戏的服务器也搭建在【智神】上面，所占用的算法比例少到看不清。而《银月仙乡》的全息开放世界也不过占了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嘛……其实换个方向来说，这样的AI也很让人心动吧。毕竟如你所说是划时代的产物，与其保有悲哀，不如抱着庆幸能够见到的心态会比较轻松哦？”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看见一猫听进自己的话了，九页满意地点了点脑袋。“不过……”一猫还未讲完的话让九页侧过头来。
“公司内部似乎有一两个不太听话的家伙呢……”
“公司内部……？”
“不，应该说我手底下的人吧。似乎有个家伙占用了公司的算力去捣鼓什么【数据转移】呢……具体而言就是尝试把游戏内部的人物数据整个挖出来，然后填充进自己制作的器械里面……”
“……？”
“嘛，简单来说，他想把《银月仙乡》里面的npc挖到现实里面当老婆。”
“……你能通俗地说明这一点真是很感谢，但是内容听起来却有点微妙呢。”
“反正以技术层面而言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说实话，正常人早就应该放弃了——不过那个小子似乎坚持半年了，也偷偷占用了很多的算力，也许会有什么进展也说不定。”
“所以你打算制止他？”
“嘛，这倒不至于——毕竟他的技术如果能把【雪姬】除掉的话，好处远大于益处呢。到时候再以公司财产的名义将东西全部追回就好了吧？”
“但被合伙人知道了也不太好吧。”
“那个时候就把责任推到他的头上就行了。毕竟我们是不知情的。”
“你这家伙，一到这种时候就相当无情呢。”
一猫这样子毫不掩饰地说道，让九页有些感慨地摊了摊手，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地对一猫问道：
“对了，你知道《银月仙乡》的评价现在如何吗？”
“评价……？这不是你的工作吗？跟我有什么关系？”
“好了，你就猜一下吧。”
“呃……画面精美，延迟度几乎为零。”
“嗯，这是好的方面呢。还有呢？”
“呃……【拟似人格】吧，毕竟是如同真人一样的反应呢。”
“确实，这也是好的方面。但你知道和这个完全相反的评价吗？”
“……什么意思？还有人觉得不够真实？或者说有什么bug吗？”
“不不不……倒不如说这一方面的内容完完全全就是【拟似人格】惹出的祸也说不定。”
“……？”
九页叹了一口气，用手指指了一下一猫的鼻子，像是教导学生写数学题目的老师一样，用揭晓答案的语气说道：
“是主线啦，主线……虽然有专门的部门负责了设定背景和未来剧本，不过【拟似人格】完全不打算照做的样子，导致现在各方的剧情都有些拖沓了……”
“是喔……但你不是说了，我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关于【拟似人格】的意愿，我们确实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呢……不过好在对方给我们保有了选择。”
九页微微笑了笑，然后对着一头雾水的一猫说道：
“没有剧情，便推动剧情吧——用唯一没有填充【拟似人格】的【克萨诺斯帝国皇帝】的身份，对东边的【圣代王朝】发动战争便是。”
“……哈？”
“放心，boss已经同意了，并传达我们执行，而且这是《银月仙乡》内部来自游戏角色的请求——我们只是作为【皇帝】，同意了这个提议而已。”
九页笑了笑，然后将手机屏幕对准了一猫有些愕然的眼睛——贴吧的上面，正以相当快的速度不断刷新着有关于《银月仙乡》中，两个国家开战的讨论留言。
不过一猫的脸色则是越来越差，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般地变得苍白无比——他抬起头看向了得意洋洋的九页。
“不……不要啊……工作量……工作量要……啊啊……程序员的命也是命啊……”
深夜，某高楼的办公室处，响起了尖锐的爆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