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东去三千里,便是扬州。

再北去五千里,过北原,才是同君崖的方向。

入北原行数千里,放眼望去绿茫茫一片,就是飞行,都极有可能认错路线。

玉濡沫跟在客周身后,离开盘香郡已经赶了两天的路程,她身心疲惫。

北原皆是风吹草低,一望无际的绿色,单调至极,不管看向何处,都只能任由视线在绿油油之中打转。

客周遥望草原,确定着方向,可飞起来却像是无头苍蝇。

“周,真的没有迷路吗?”

连鬼怪都不曾惧怕的白发少女抓着客周的衣角,深怕松开手,对方也会融入这片绿色。

客周看着玉濡沫,笑着安慰道:

“我们身下这片草原的草现在向南而吹,是午后青提风,所以我们要向相反的方向走,还有两刻钟,便会变化成云生风,就要顺风而走,再走一段路程差不多就到了。”

见客周说得头头是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虽然听不懂,但玉濡沫稍稍安心了些。

“这风,是当年赢楚皇帝剿灭黄金家族时,黄金家族的残党求天下第一匠师桐妃子所刮,让赢楚军队从此乱了方向,再难踏进北原之地,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差点栽在上头。”

客周说着往事,带玉濡沫向远处遁飞而去。

玉濡沫疑惑:“你不是生于此地?”

“不是,我天生地养,没有家。”

客周目光急射而去,望见什么。

飞行千里,玉濡沫的身体早已难以承受负荷,摇摇欲坠。

她却不服输,咬牙强撑着,任由体内寒气躁动不安。

见客周有加速的趋势,玉濡沫当即也准备一鼓作气。

身前的男人却是注意到这小妮子,身子又渐渐缓了下来,看向香汗欲滴的玉濡沫。

“可以歇息一会了。”

“没事,我还能……”

玉濡沫压着喘不上气的胸脯,最终是倒在客周肩头,身软筋麻。

客周扶着她,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到了。”

他说罢,带着少女落到地面。

清凉风吹起玉濡沫的雪白长发,吹过野草,吹出茫茫绿意中的一座山崖。

客周扶住玉濡沫,长袍与裙摆随风荡起,遥遥指向山崖一栋通天的华丽阁楼。

也不知这妃子阁用了什么手段,只有在客周说出它的存在时,它才在玉濡沫面前显露。

“来,我背你过去。”

身边的人儿强忍着酸痛的双腿,客周怎么也不可能让她再走到对面,干脆掀起麻袍,蹲在玉濡沫身前。

玉濡沫看着他的背影,又想起那日风中的豪迈。

她稍加犹豫,缠住男人脖颈,倚在背上。

客周感受到身后的软糯渐渐稳住身子,背起玉濡沫走向远处妃子阁。

贴在肩头的人儿咬着唇,轻声唤道:

“周。”

“怎么了。”客周已经适应了这个称呼。

“没事,就想叫叫。”

玉濡沫沉吟:“很重吗?”

“没有,比我家思思轻。”

“我们前两天就该到的,是我偏要回去闹一场,对不起。”

这位一向不示弱的少女此事静静依靠在男人背上,竟然罕见的老实了下来。

客周捧着那双滑嫩的大腿,向上提了提。

“没事,只要你开心,就是去大宋国溜一圈都可以。”

二人随意交谈着,已经来到阁前。

客周收敛起笑意。

望着依旧与记忆中无样的高楼,他用那同样依旧年轻的声音,轻声唤道:

“我回来了。”

语气带着些许惆怅,更多是近乎宠溺的温柔,听得靠在肩头的玉濡沫也心神摇晃。

阁门缓缓打开。

一位黄袍中年人看着这对男女。

他好像并不惊讶,早已知晓两人的到来。

“让开,别挡路。”见到阁中人,客周冷下眸子,丝毫没有刚才面对玉濡沫的温柔。

这中年人好似没听见,依旧盯着客周,然后才好像想起来什么,甩起身前黄袍,跪在客周脚边,傻乎乎昂着头,翘起鼻子:

“妃子阁阁奴曹正春,参见主上。”

“……”

客周看着地上的傻子。

他一脚踹在曹正春胸口,将其踹翻过去。

“白痴,都说了别挡路。”

客周直接踩着曹正春的身子走进阁内,吩咐道:“为这位小姐准备换洗衣物,我们奔波多日,她太累了。”

“是……是!”

曹正春脸上被踩出两个脚印,傻呵呵的站起身,要替客周扶住玉濡沫。

白发少女躲开黄袍汉子,不愿其他人搀扶。

她望着客周的背影。

男人入阁后便没有理会自己,冷声问道:

“我不在的时候,阁里死了几个?”

曹正春摸着鼻子,强颜欢笑:

“回主上,跟大小姐那两位,前年都死了,跟二小姐的一位被遣回阁,二小姐不希望身边有您的人,谓剑宗那位阁奴……前些日子大小姐的三位武奴前去,他拦住一位,死了,再加上您与这位小姐路上前往盘香郡,有四个水性不错的阁奴,拿命换这位小姐无碍。”

曹正春短短几句话,听得玉濡沫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叫盘香郡死了四个?

原来他们一路,都有人暗中护送?

只是因为自己想回一趟家,闹小孩子脾气,就让四个护卫都丢了性命。

客周颔首,看向震惊得无以复加的玉濡沫。

那双入阁后便毫无温度的眸子看得玉濡沫很是陌生。

“就算不去盘香郡,也会有其他人盯上我们,只死了四个,不亏。”

客周招了招手。

玉濡沫顿觉数十道视线凝聚在自己身上,又迅速散去。

“曹正春,带她下去,此事不要再提了。”

客郎冷声,脱去身上的麻袍丢在玉濡沫怀中,迈着疲惫的脚步,头也不回走向阁内。

“对了。”他走了几步,又说道,“这件袍子缝的我很喜欢,可以的话,帮我洗干净。”

丢下这一句,他再不停留,走上阁去。

玉濡沫抱着麻袍,身边的曹正春做出请的手势。

“小姐,这边走。”

她又看了几眼客周消失的方向,轻声问道:

“这家伙……回到这里好像变了个人。”

曹正春哈哈一笑,擦着脸上的鞋印道:

“主上本就是这样,若是对我们温和,那才奇怪呢。”

“他对你们一直很冷淡吗?”

“差不多吧,谁都看不起,谁都瞧不上,这就是他的性格。”曹正春看了眼玉濡沫怀中的麻袍,“小姐,我带您去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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