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岛码头。

万般不放心的神里绫人还是亲自来到了这里,翘首盼望着。

渡船早就可以出发,只是水手们都有些茫然。

早先,听说能载上安国公,大伙都觉得十分荣幸,很是卖力地准备着远渡的物资和各种事项。

可是后来却说,这艘船到点就要出发,哪怕安国公没来也一样。

疑问之余,也有些许诡异。

神里绫人稍稍眯眼:“开船吧,别等了。”

远处,灰蒙蒙的天空之下,海浪汹涌,天雷生落,震耳欲聋的雷声与巨浪一同起伏。

风暴裹挟着漫天乌云。

不是个出船的好时机。

渡船刚刚收锚,准备离港。

视线的尽头,凄美雷光拖着长长的尾巴,正以极快的速度朝这里飞来。

雷光飞越了港口,直接落在甲板上,船身一沉。

光芒散去。

狐妖和少年手牵着手,并肩而立。

神里绫人松了口气。

神子的法力消耗很多,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个水手惊喜喊道:“是安国公和宫司大人!”

雷电国安伸手刮去神子下巴滴落的汗液:“最近一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狐妖被他亲昵的举动弄得羞红了脸,别过头去。

水手们心照不宣地四散开来,各忙各的。

这两位的传闻几乎算是稻妻这个月最大的瓜了。

“神子,你回去吧。”

人偶少年抬起她握住不放的手:“回去别忘了,看看我写的信,四五张纸呢。”

狐妖的柔荑稍稍放松,又立刻握紧。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

“你还会回来么?”

雷电国安瞧见了她狭长眸子里泛起的晶莹。

少年轻声说道:“会的。”

传说,狐妖可以吸食人之精气。

神子放开了手。

然后将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转过头来。

少年的身高,要比神子矮半分。

所以此时此刻。

是狐妖俯下身子,将他拢入怀中。

强吻了他。

她撬开少年的唇齿,就像是一只正在进食的狐妖一样,在少年惊讶的眼神中,贪婪地纠缠着**着,仿佛要夺走他的一切。

炽热气息扑面而来。

两人贴在一起的身体,能感受到彼此强烈的心跳。

不知道是过了很久,还是仅仅只有一瞬。

神子一把推开少年。

没敢与他对视,直接化作雷光遁去。

“这......”

嘴角还残留着不属于他的体液,

少年呆呆地站在原地。

心在狂跳,扑通扑通,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新奇感觉。

仿佛千年来,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生命的鲜活。

真奇怪啊,这不是一颗树心么?

——————————————

安国公府。

裟罗早已离开。

影徘徊许久,选择先打开属于好友的信封。

信纸上,工整字体排列得十分整齐,每行之间又有间隔,是一封读起来十分顺畅的信。

信纸的边角写着数字,标明着先后顺序。

致神子:

[你还记得那个划船带我们去海祇岛的老人吗?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在绯木村,就住在他家里。

我想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的灵魂能脱离肉体存在,甚至可以使用别人的身体呢?

哈哈,聪慧如你也一定猜不到,我来到这个世界时,本就只有这份灵魂,肉体对我而言一直都不是必须的。

那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我记不清,也向来不喜欢数着手指头过日子。

那些过往的辛秘,我不和你一一赘述,一是没有意义,还可能让你被盯上。

二是,我也有些记不清了。

磨损,你知道的,很麻烦的东西,随着时间流逝,不知不觉间,部分记忆变得模糊甚至错乱。

抽象,又难以对抗。

影躲进一心净土当缩头乌龟,现在看来确实也是一种比较笨拙的方法。

毕竟逃避问题的最高境界,就是让问题不存在。

我呢,没那个本事幻化出那样的领域,也没有那种宅在一个地方几十年无念无想的耐性。

不过有些记忆,我还是记得比较清楚。

比如,雪后初霁的冬日里,一只粉色的可爱狐狸,一头载入雪地里觅食......

我敢写这个,就一定不会让你当着我的面打开,估计你读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在茫茫大海上啦。

怎么样,本以为只是年纪比你小的人偶,实际上却是一个,连传说里的魔神都能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传奇存在,是不是很意外?

哦,说起来,名为狐斋宫的狐妖,我也是见过的,虽然只有一面之缘。]

后面的几页,都是在说这些琐碎的记忆。

像是在托付遗言的老者,眼前闪过了这一生的走马灯。

很快,影翻到了最后一页。

[是时候道别了。

很抱歉,神子,你的心意,我发现得太迟,也回应得太少。

海祇岛那晚,你对我说,不是为了影或者稻妻,而是因为你,永远留下来。

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我都觉得这肯定算是你对我的告白了。

现在,请允许我对你的这份心意做出回应。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如果说这百年人生,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献给了影和稻妻。

那么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

在弥留之际的,百分之零点一的这段时光里。

雷电国安的心。

独属于八重神子一人。

再见。

——还没想好新名字的取名困难患者

]

字里行间,看不出对她的怨言,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只是简简单单地,用质朴的话诉说了情感。

这就是他对神子的告别。

那么,自己呢?

写给神子的信,用了这么多笔墨,可属于自己的那一封,却轻盈得像是没有重量。

里面只有一张纸吧。

写得再密集,字写得再小,两面写满,也留不下多少话语。

孤寂身影抬起振袖,遮住眼帘。

挂机了好久没有出现的将军意识,突然上线询问道:“不去追他么?稻妻境内的海域,无论多远,你眨眼间就可以赶到吧?”

她强压下自己内心去追赶他的冲动,没有回答将军。

而是拆开第二封信件。

不出所料。

纤细手指捻出那唯一的一张信纸,低头看去。

[抽屉的锁开了。]

“啊......”

这一大张信纸上,有且仅有这一句话。

影将寄托了她最后希望的信纸翻来覆去看了数遍,连一滴墨水的污渍都没有再发现。

她想起雷电国安卧室的那张桌子,确实有一个被锁起来的抽屉,就连神子都不知道钥匙在哪儿。

影找到了那个抽屉,上面的锁确实已经被打开了。

这里面就是雷电国安最后留给她的东西。

纤手放在抽屉的把手上,影愣愣地望着木桌上的纹理,企图从这毫不相关的细节上推理出一些,有关于抽屉中那神秘物体的情报。

她在害怕。

可是这注定是徒劳无功。

许久之后,影深深吸气。

“喀拉——”

老旧家具特有的摩擦声。

仿佛一片白茫茫的思念之海,从那抽屉的开口中迸发出耀眼的光明。

一张张,一封封,罗列堆叠的信件,字迹从潦草到工整,形状从歪扭到方正,颜色从泛黄到洁白。

无一例外地,在表面写有三个字。

影亲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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