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人神巫女的法力见底，很是虚弱，早早就回到自己的住处睡下了。

人偶少年与狐妖小姐共处一室，相对而坐，各执黑白子在棋盘上对弈。

天色已晚，一盏孤零零的灯火摇曳着，提供了唯一的光源。

“所以为什么，你非得和我睡在一张床上？”雷电国安随手落下黑子，看着棋盘上的明朗形式，满意点头。

狐妖小姐伸手将人偶少年的落子捻起丢开，然后将自己刚才的那一步白棋放在上面：“你的灵魂经历了一场远游，很有可能与身体不能很好的融合，我这是在担心你。”

雷电国安对八重神子的悔棋不以为意，随手下在另一处，顿时连起了几个暗棋：“没事的。”

八重神子又将那黑棋捻起，顺手在棋盘上多下了几步，黑子刹那间兵败如山倒。

“去睡觉吧。”

雷电国安无奈摇头，放下黑子：“你知道的，我可以不睡觉，我是人偶。”

八重神子扫走棋子：“那就给我讲故事，在床边听我差遣，我要你做什么都不能反抗。”

她补充道：“因为你输了。”

“我什么时候跟你打赌了？”

“没有，但是我说了算。”

狐妖小姐红袖一挥，扇灭了灯火，脱去木屐躺在床上，伸手拍着身边的空处：“坐在这儿。”

繁星漫天，点点光芒照耀之下，神子的影子变成了一只带着硕大尾巴的狐狸。

雷电国安将棋子收拢放回原处，听从神子的命令坐在床边，偏头看着她翘起的修长双腿，不由得又回想起不久之前的膝枕。

“想听什么故事？”

狐妖小姐将手枕在脑后：“那就说说你去的地方，在那个地方发生过的故事好了。”

雷电国安抬起头，仰望着星空。

我要说的故事，开始于‘旧蒙德’。

在那暴君统治的国度，我认识一位少年。

少年懂得弹琴，寻找着自己的诗篇。

但他生在龙卷魔神的风墙之内，从未得见蓝天白云。

“我想看见飞鸟翱翔的模样。”

少年眼神倔强，瞳孔中闪烁着光芒，那是对自由的向往。

他的声音被呼啸的风声盖过。

除了龙卷身畔的那点异响，暴君只会收取颂歌，从不理会其他声音。

真正的天空，囚笼之外的诗歌，是那少年愿意为之而战，揭竿而起的愿望与动力。

他振臂一呼，带着一只风精灵，带着他身后为了自由奋起的人民们，投身于自由的战争。

最终，神位崩坏，龙卷魔神身陨，旧蒙德从此脱胎换骨，无人再登王座。

少年身边的风精灵，便是日后的风之神巴巴托斯。

龙卷魔神的身边，萦绕着同为千风之一的风精灵，“远行之风”，它的风最终也被风之神收走。

少年被不知何处飞来的乱箭射中，与暴君的统治一同倒下，在蓝天与白云之下永远安眠。

人的一生有两次死亡，一次是在心脏停止跳动之时，另一次则是自己的名字被遗忘之时。

雷电国安最后说道：“少年的名字，与旧蒙德的某些真相，一同被埋没在历史长河之中。”

就连风之神也无从得知。

狐妖小姐轻哼一声：“你讲故事的能力真的不行，平淡叙事，语气也一成不变，干巴巴的。”

“嗯，有机会的话，我让一位朋友来给你讲这段故事，他可是蒙德最好的吟游诗人。”

狐妖小姐撇过头去，悄悄抹去眼泪：“不用了。”

如果讲故事的人换了，即使故事的内容再精彩，她也只会觉得索然无味。

神子轻声说道：“过来，躺在我身边。”

人偶少年乖乖躺下，与她四目相对。

狐妖的狭长眸子里，秋水荡漾，泛起点点星光。

“抱着我。”

“神子......”

她轻声重复着，不容置否：“抱着我。”

少年伸出双手，将她拥入怀中。

狐妖的喘息有些粗重，带着些许水汽，嫩藕般的臂膀环绕着少年人偶的脖颈。

修长的白皙双腿渐渐沁出汗液。

红白巫女服下，饱满的柔软果实紧紧贴着少年的胸膛，在挤压之下微微有些变形。

“神子。”

“热......”

狐妖小姐的声音细若蚊蚋：“我很热，让我凉快些。”

雷电国安轻声问道：“真的？”

狐妖将头埋下：“嗯。”

至于怎么凉快......

很快，她就感受到身后的那只手渐渐攀附上腰肢，带着些许的犹豫。

要开始了吗？

那只手停住了，停在了她的脊背上。

怀里的狐妖，她的身体在颤抖。

不是因为喜悦或者羞涩。

雷电国安轻叹一声。

“神子，看着我。”

狐妖仰起白瓷般的精致脸颊。

她的瞳孔仿佛在地震，不安地晃动着，如同她那颗彷徨的心。

雷电国安的灵魂，不仅仅携带着风的祝福。

回想起那只眼眸，仅仅与它对视一眼，八重神子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我很害怕。”

狐妖小姐的手紧紧抓着雷电国安背后的衣服，仿佛这样，人偶少年就会永远留在她身边。

“你总是隐瞒那么多的事情，就像是随时都会远行的风一样，什么都不愿意留下。”

狐妖不知道究竟是从何时起，人偶少年在自己心里有了一席之地。

她只知道，一想到雷电国安很可能在哪天消失不见，她的心就很是惶恐，仿佛随时都会缺失一块。

雷电国安的心不在稻妻，她看得出来。

“如果有了那种关系，他就会留下......”

这是狐妖小姐的想法。

她近乎哀求地在人偶耳边低语。

“不是因为影或者稻妻，而是因为我。”

“永远，留在我身边吧。”

短暂的寂静之后。

“五角星。”

少年吟唱了一句咒语，掌心处喷发出微风，流动的空气窜入巫女服，抚平了狐妖的燥热。

“凉快了？”

少年的声音蕴含着笑意。

他拒绝了。

狐妖眼角湿润，猛然一口咬在少年的肩膀，尖锐的犬牙穿透衣服，直直刺入人偶的身体，双手使劲捶打着他单薄的后背。

神子的喉咙发出带着哭腔的悲鸣。

雷电国安轻拍着狐妖的光滑脊背，仿佛没有感受到痛苦，低声不断吟唱着唤风的咒语，为怀中的女子送去阵阵清凉。

莫约半个时辰之后，怀里的狐妖终于松开嘴，满载着疲劳和困意昏沉睡去。

雷电国安蹑手蹑脚起身，为八重神子盖好被褥，转身离开。

一颗泪珠缓缓滑落。

少年人偶走出海祇岛的大殿，在四周漫步。

沙沙的流水声，嵌满天空的星辰，夜里微微散发荧光的奇异巨大珊瑚。

这曾是大蛇身上的部分，如今却成为了海祇岛人赖以生存的空间。

魔神爱人，迭卡拉庇安也是，奥罗巴斯亦然，至于尘世七执政，那更是其中翘楚。

雷电国安思考过，影对自己的隔阂与疏远，是否就是因为自己根本上不属于“人”呢？

曾经在枫丹，纯水之神厄歌莉娅对他发出忠告。

“女孩愿意献身，不代表你就可以不负责任，更不是你日后用于逃避的理由，如果你的心里没有她，那就一定不能......”

后面的话他忘记了。

也许有一天，与神子之间发生的一切，也会在漫长的岁月中被磨损，被遗忘。

哪里有所谓的永远呢？

雷电国安抚摸着肩胛，被咬出的伤口传来阵阵疼痛。

还有很多没有被遗忘的承诺，需要他去履行。

“叮。”

灵魂深处，青色沙漏发出轻吟，刻度下降了一分。

二十九。

无用，全部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