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到自己这么认真是在做什么。
开什么玩笑，他又不是船长塔图姆的打工仔。
虽然两位上级都有坑蒙拐骗之嫌，尤里恩再怎么效力也是向真在为他提供帮助的希尔，而不是联合水手长路易，用杀一名鲛人来考验他的塔图姆。
正思考着下一步动作，他猝不及防撞上一个同样低着头快步走路的十四五岁少年。
他倒是没什么事，可少年一下子跌倒在泥泞的路上，吃痛一声。
还未等尤里恩反应过来，这名少年便快速爬起来跑了，连身上的脏污都毫不在意。
自由港湾的人都这么奇怪的吗？说不定是小偷，他身上有些钱。
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是尤里恩穿越前看的小说里，不乏这样的桥段。
他狐疑地转过身去看那名少年。
少年还没有走远，在大冷天的自由港湾衣着单薄，他的脖子后面有一块青色的胎记。
尤里恩一下眼熟了，认出来他是谁。
船只入港的第一天，在干船坞接受修理的时候，刀疤脸和肌肉男看管那一群年少的船奴，这名少年便是其中逃出去的那一个。
青色的胎记很特殊，所以绝不可能认错。
“喂，你——”出于二度确认的目的，尤里恩叫住了少年。
希望不要是那种，失足少年离开了船就开始偷东西维持生计的情节。
少年闻声疑惑地转过脸来。
他的状况把尤里恩吓了一跳，原来他的身上伤痕累累，脸上也都是淤青，甚至一道鼻血还未干透，一点一点地往下滴落。
难怪他要低着头快步走路，是不想让人看到这幅惨状。
见到尤里恩兜帽下的面容，少年脸上沮丧的表情一扫而空。
他认识这位青年，在他试图逃出水手们的看守时，是他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呀！我知道您。尤里恩先生！”少年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一把鼻血，令尤里恩感到意外，他用的是近乎崇拜的语气，“之前多谢您给我创造逃出来的机会，小的感激不尽！”
“等等，我们除了见过一面之外，认识吗？”虽然他们的确对视过一眼，尤里恩疑惑为什么这个少年会说出自己名字。
“您可是船上的大名人。”少年立刻解释道，“不光从海盗的洗劫中保护住了船只，而且您还如此亲切，与民同乐。大家都觉得您不去竞选水手长真是惜才了！”
尤里恩差点又要爆粗口，难怪最近水手长路易对他那么针对，原来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谁传的？”
“呃……一个叫柯林的水手，他在船战后老是吹他是怎么认识你的。”
好吧，竟然绕回来了。
尤里恩懒得管这些流言蜚语，对于少年的伤势，他倒是更关心一些。
按照肌肉男的说法，少年既然是船奴，从船上逃跑后就没有理由再回去，除非他又被抓了，然后遭到责罚。
所以他脸上这些伤口的来源很明显：“你被抓回去了，还被其他水手打了？”
“这……不是这样的。”少年遮遮掩掩地说，“事实上，我正打算回船上。再过几天，‘不义之师’号就要出航，再不去就赶不上了。”
奇了怪了，原本是拼尽全力从船上逃出去的奴隶，为什么又主动说要回去？
尤里恩问起，少年不敢隐瞒。
他说自己名叫兰迪，前后的矛盾源自于心态的剧变。
兰迪生于混乱的自由港湾，这本身就是一大悲剧。
他目睹过自由港湾政权交接的一场海盗大战，结果在混乱中被海盗抓走，因年龄较小成为一名船奴。
后来又被转卖到捕鱼船上，干着最辛苦最繁重的活。
这次船只终于返回自由港湾，兰迪冒死也要和他的家人再会。
在尤里恩创造的机会下他成功了，可惜物是人非。
父亲在一场斗争中暴死，母亲为了生存只好改嫁，但是继父是一个混蛋，他最挂念的妹妹也在不久前病逝。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他还是心灰意冷，在被喝醉酒的继父毒打一顿以后，正式离家出走。
他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与其成为自由港湾街头一名流浪儿，不如还是老老实实回船上，这是兰迪的打算，或者说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尤里恩先生，您真是个大好人，让我能够回家一趟，看清楚现实。”
尤里恩仔细品鉴他这番发自肺腑的话语，只觉得五味杂陈。
在这世上再无倚靠，恐怕也只能回海上讨生活，他不像尤里恩有条明确而坚实的退路，恐怕日后也失去希望的勇气。
兰迪逃跑和尤里恩的一系列举动脱不了干系，他反思当时只是出于一时正义感，没有考虑后果，现在至少要给人家善后。
“这样吧，要是回去你被问及逃走的事，就报上我的名字。”尤里恩想了想，认真地说，“要是他们要把你怎么样，告诉我。我来负责。”
既然他在船上的名声都已经那样了，再多威慑一下也没什么。
负责看管船奴的是刀疤脸和肌肉男等人，以他们在他这里狠狠吃过瘪，水手长也拿他没辙的情况下，再去找水手长路易告状有点不现实。
“还有别叫我‘先生’，直接叫我名字就行，这称号我可担待不起。”他苦笑一声，拍了拍这小伙子，“行了，你走吧。”
“哦好的！”兰迪马上改口，他又挠了挠头，还想说些什么，“那啥，有一件事我觉得你还是知道比较好……”
“我小时候也是在自由港湾混的，有人给钱我就办事，算是情报网的一员。我偶然发现，你好像在跟踪那个叫柯林的水手……？”
尤里恩心道不妙，自己的潜行技术还是太业余，居然被一小破孩看了出来。
再这样下去，船长塔图姆要觉得他是间谍了。
他立刻板起脸，搬出了最为可信的说辞：“是的，因为他还欠着我一大笔钱。作为债主，我要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你不用管这些。”
“不不不，我不是故意要这么做！”兰迪慌乱地摆手，“只是那天我碰巧路过这里，还看到发生了一件大事，之后才留意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