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被考验的是什么？难道说是内心的澄澈程度么？

不对——并不是那样——

自己在真正与她对视、真正产生交集之前，远远看到的她，散发出来的是某种令自己厌恶的气味。

是人群的气味。

是那种无论如何都要考验对方、想要看看对方是否真的是如传说中那样天才人物的人群的气味。

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也认为别人也做不到——

恩情不久长、负面的感情总是比正面的感情更长久被大脑记录下来。

就像是现在露出谄媚笑容向自己道歉的这家伙。

和他散发出来的气味类似，甚至比他身上的气味还要更加黏腻，还没有靠近，她就已经有些嫌弃了。

她的目光中流露出嫌恶的感情、其实就是日常的时候流转着的眼神。

毕竟对这个世界都很讨厌，也基本不喜欢生活在这个世界中的人——

不喜欢，却也不至于会杀掉——不对，应该说正因为不喜欢，所以不会将这些家伙杀掉么。

现在还是完整的躯壳，散发出来的气味都是如此讨厌，若是将这些家伙杀死，肯定散发出的是更加难闻的气味——自己也并不是没见过尸体。

尽管并不是自己亲手杀死的、可是那一整团脂肪包裹着骨头，平躺在地面上的姿态——无论生前到底是怎样活跃的人，脸上会露出怎样的笑容，都是变得皱巴巴的。

皮贴附着、散发出僵硬的蜡黄色——

根据营养程度以及死亡原因的不同，也有惨白色以及暗沉的灰色，甚至是炽烈的鲜红色。

紧闭着的眼睛——

如果嘴巴里面有牙齿的话，还略好些——至少能够将腮帮整个撑起来，显得饱满。

而没有牙齿的口腔、在全身的肌肉开始脱水，贴附在头部的骨骼上，嘴唇的唇瓣向内侧凹陷，像是在抿着嘴唇——不对，应该说是瘪下去。

天道家族的力量，是火焰——被火焰灼烧掉的肉体——剩下的就只有大块大块的骨骼——

生前的味道、几乎都会浓烈的在死亡的尸体上散发出来。

普通人嗅到的，可能是皮肉腐烂，受到微生物侵蚀的味道。

而我能够解包出的资料——天道千重所嗅到的味道，应该是类似于那个人生前的【记录】焚烧所散发出的气味。

高浓度的香气——就会变成令人难以忍受的臭味——

毕竟相当多的、香味剂和用来避免人闻嗅添加进去的浓烈的异臭基础元素是相同的。

而那种剧烈的臭味，在减淡了浓度之后，其实本来也是异香——

而但凡在空间之内，只要有一点点恶臭的味道，就足以掩盖掉所有的香味——甚至会让香味变得更加诡异。

在垃圾桶内的、应该是有着单独拿出来其实还算好闻的东西——混合在一起，再发酵的时候，苍蝇和其他的食腐类幼虫就会悉数凑近。

不可以有污染整体味道的恶臭物质，即使是香味剂——也必须是恰到好处的浓度。

实际上绝大部分的人嗅起来——都是“臭”的气味。

倒不是说人性的恶劣——甚至其中相当一部分是有着高洁的品格的。

高洁的品格，散发出的就是浓烈的异香——

多瓶香水洒在同一个空间之内，混合在一起，再另外喷上空气清新剂，在吸入氧气的时候，首先就是嗅到房间内那过分浓烈的气味——让自己的本能产生出逃跑的想法的浓烈。

而那种高洁的人、比起“普通”的人，果然是少数派——

普通的人大概就是无法做到没有一点私心、当然——却也不是恶劣到了极致——

缺点和优点混合，香味和异臭混杂——嗅起来果然还是难闻的味道。

差劲的家伙，从一开始就不需要探讨，就仅仅只是难闻的气味。

臭气熏天、比起那种充鼻的甜香味、以及香味与异臭混合更令人厌烦。

无论如何、都会闻嗅到——不管这个人是生存还是死亡的状态，都能够闻嗅到——

生存的时候所嗅到的是当前的状态，而死亡之后所嗅到的则是混杂在一起的所有的味道。

焚烧之后、变得更加纯粹——更加纯粹得令人难以忍受。

灵魂的、提纯之后的味道，对于天道千重而言，其实是更为讨厌的。

让周围的人全部活着，只要离得稍微远一点，并且表现得冷漠些，对于对方的谄媚无动于衷——大部分人看自己的付出没有回报的时候，也就会及时止损，不再靠近她的身边。

就算是更加厚脸皮的人，也会明白谄媚对于她是无效的，转而更换其他的手段——

她也可以通过自己的意识，微微操控周围的人的行动。

直接面对的是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人的躯壳之中鲜活的灵魂，她嗅到的大多是灵魂当前的状态气味——只通过几个眼神、几句话来把空气转变成自己勉强能呼吸的状态还是能做到的。

如果全部都是尸体，而尸体的上方是没有躯壳遮挡的灵魂，她大概会连现在维持着的最基本的求生欲都会失却。

【世界】毁灭，她应该也会和【世界】一起毁灭，而不是留在毁灭的【世界】之中，认为这样才是最清净的——

那不是殉道者的信念，也不是对这个世界有着多么深沉的留恋。

并没有，果然还是讨厌着这个【世界】的。

讨厌，勉强能够忍受。

讨厌，却再不能忍受了——

当然变成后面的状态，她就不会容许自己继续活下去了。

不是和这个世界一起共存亡，单纯只是觉得那不适合自己生存——

若是没有变成死亡之境【世界】抵达了临界点——抵达到了让她无法忍受的临界点，想来她也很有可能会舍弃。

对于天道家族来说，想要让这位天才保持心情的愉悦，大概还有这样的一种意图。

刚出生没多久，就可以融会贯通典籍，甚至创造出新的流派——

因为一度被看穿，所以就不再伪装——

那些最初就看穿了的，可以叫做“聪明人”的家伙，也知道现在生存着的这位继承人到底有多大的价值。

因为是这样的天才，哪怕是根据刻板印象，也很害怕她会早夭。

尤其是那个被诅咒的家族的孩子，居然意外脱离了诅咒，难免就会让人联想到转移上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