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从地域最核心的所谓的“轮回之所”离开了。

那里没有任何的参考价值，她没有看见任何的“玄奥”。她也没能领悟所谓的轮回。那里空空荡荡，只留下六块石头，或许，那就是所谓的六道轮回，只是，都失去了神意。

“是你们大妖把这里搬空了，还是这里本来就这样？”

“我怎么知道？”雪女直接回答，“或许是在我之前的某些大妖把这里应该有的东西搬走了，也或许……那东西就在张枫身上呢？”

璃回归了人世间。

张枫此刻正盘坐在床上，璃能够感觉到他正在使用某种道术，用来驱动那个被杀死的两界山的人，在两界山内部获取情报。

璃就那么看着张枫。

倘若真如雪女所说的那样，轮回之谜就在张枫的身上，也就是她所寄宿的“天命”，也就是轮回的核心，那一定是一个“玄幻造物”。属于某个时期修仙文明的造物。或许那个文明最强大的存在并没有抵达自己如今的领域，或许他们正是为了抵达这个领域才做了什么，但无论如何……

张枫应该承担这份重量吗？

在刚开始遇到张枫，确信张枫是天命所归的时候，璃想得是想办法弄死张枫，然后自己来取代，但是后来，她又逐渐的觉得，张枫蒙受了所谓系统的好处，自然也就应该承担这份天命的重量，他天生肩负着责任。

而如今，她又觉得，这份责任是不是太重了？这份责任真的要张枫来背负吗？这份责任真的……

她脑子里乱乱的，所以她在这里看着张枫，光是这样看着张枫，她就能够平静下来，或许——自己并不伟大。或许，张枫也没有必要伟大，倘若一切都是“世界”的进化，那么在世界进化中，该留存的自然留存，不该留存的自然消失。不管是大妖，亦或者自己这样的存在。

倘若世界真该被大妖支配，那就被大妖支配——又如何？大妖明，大妖镜……

璃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危险，每一个大妖都是吞噬无数生命而诞生的，每一个大妖都是都是用人类的鲜血铸成，即便他们看起来再怎么友好，对于人类而言，大妖都是应该被覆灭的存在。

她不能因此而动摇，倘若是因为这种事情而动摇，那么，她就会变成真正的大妖。她就那么坐在那里，静静的不言语。

过了好久，张枫突然睁开了眼睛。

“璃？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稍微在鬼蜮修行了一下，就回来了，我可是又变强了一些，张枫。你想要赢我，可不容易哦~”

张枫的脸顿时变成了苦瓜脸：“我刚说在两界山混得还可以，你就告诉我这种噩耗，太过分了吧？”

少女于是笑起来：“就是要在这种时候狠狠的打击你才行，你这种人如果不打击的话，就总是得寸进尺。我可不喜欢。”

张枫干巴巴的回答：“好吧，你是对的。”

看他这样子，璃有些于心不忍，她对张枫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啊？”张枫愣住了，“这个问题事到如今还需要问吗？我当然是喜欢你的，璃。”

“明明我以前是男人？战斗的姿态都你见过了。”

张枫不知道璃问这样话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可他还是很认真的说：“我也对你做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你也见到了。我对你很兴奋。”

这个人，说这种下流的话！

璃有些不满的给了张枫一脚，不过她现在并不是实体化的状态，所以不能给张枫造成伤害，璃可是很清楚的，如果自己实体化，和张枫这个距离的话，这个人搞不好就又要一下子亲上来！她对张枫那可太了解了。

虽然实际上不能踢到张枫，但璃还是感觉心情舒畅了不少：“现在雪女寄了，只剩下一片雪花，想来天命也不会下达那种苛刻的任务。而是会让你顺应时代的潮流……你真的要承担那个重量吗？”

“当然，璃，这是我应当负担的，就算是为了你……”

“如果不为了我呢？”

张枫的话说到一半，被璃打断了，璃大多数时候是不会这么做的，但是她现在这么做了，漆黑的瞳孔盯着张枫：“如果，不是为了我呢？如果，我不想让你对抗大妖，不想让你承担这份责任，想要和你找到一个地方，隐居起来——就像是曾经的佛一样，我们有漫长的时间。”

直到这个时候，张枫才意识到，璃的想法似乎发生了改变，这是过去的璃绝对不会说出来的话，他担忧的看着璃：“璃，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璃却摇摇头：“不，并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张枫，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其实，我大概是喜欢你的。”

从璃的口中听到“喜欢你”这三个字到底有多大的含金量张枫觉得自己不必过多的赘述，他甚至在自己战胜璃之前来想象都不敢想象一下，可是璃如今说了出来。

在说出了这样的话之后，璃似乎放下了什么，坦率的对他说：“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发的不舍得你去承担风险，我越发的觉得过去我要的并不是我真正想要。我突然觉得世界上的一切其实都没有那么重要，只要你和我在一起的话，无论是做什么，无论是生活如何，我大概都会觉得满足。”

“这……璃……”张枫有些语无伦次，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表现，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应璃的话语。

而璃则是接着说：“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是什么——我为什么会以红衣厉鬼的状态醒过来，雪女在那个时候自解求活。那我呢？我是为了什么活了下来？我作为厉鬼的执念到底是什么？我想，那是爱，在我过去的生命中，我未曾体会到爱，无论是父母和子女之爱，亦或者是男人和女人之爱……我全都未曾体验，而在你这里，我收获了爱。所以——”

她再一次重复自己的问题：“如果不是为了我，你还会承担这一份责任吗？不……这样说法还不够恰当，应该说……”

她修正了自己的说法，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了极为沉重的话语。

“如果是为了我，你会放弃这份责任吗？”

张枫能够感受到，他能够感受到自己体内的青色油灯熊熊燃烧的火焰，那是比任何时候都要热烈的火焰。那毫无疑问的是璃的执念，是璃在成为厉鬼漫长的时间之后才终于理解的事物。她已经是一头很明白的鬼了，甚至于，如果她自己愿意的话。她能够自行消散，抵达厉鬼的终点。

而显然，她并不想就那么消散，她只是看着张枫：“我确定我喜欢你，张枫。我爱你。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爱你，或许是因为你直接亲了上来，或许是因为你有一份顽强，或许……我想，又或者不需要理由，我仅仅是被你吸引了。我仅仅是和你有过这样一段经历，就爱上了你。这是命，也是缘。”

张枫应该如何回应璃的问题？他从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承担什么责任，被系统选中之后，他一度以为自己是天命之子，一度很膨胀，但当他意识到这完全是一个坑人系统的时候，他就前所未有的愤怒了。他不认为自己有接受这份使命的理由。

可是因为璃，因为璃的存在，他决定背负起来这份使命，因为他知道，这是璃想要做的，如果自己不那么做，璃就会那么做，如果自己不背负，璃就会背负。她即便是以罪恶的方式成为大妖，她也一定会……

可是璃现在说“放弃”。

何等美好的词汇，说真心话，张枫老早就想放弃了，他一直在咬牙坚持，和大妖对峙，在阴阳交界的位置让肉体的每一寸都像是被磨盘碾过一样……他一直在做这样的事情。可以放弃那是再好不过了……

那么自己现在这怪异的心情又是什么呢？自己竟然真的把那当做是自己的责任了吗？只是被天命选中了而已，就证明自己有那份才能吗？

自己和很多杰出的人才比起来还差，还差得远！

他——

拥抱了璃，即便璃此刻是虚幻的，他也仍然抱住了璃，在不知不觉之间，他的道法已经高深到这种程度了，即便是璃处于虚幻之中，也能够把璃抓出来。

“那我们就逃走吧！”

他在璃的耳畔低语：“我们逃得远远的，离开所有人的视线，停下所有我们正在做的事情，就像是你所说得那样，效仿曾经的佛，躲到无人的角落，直到漫长的岁月过后——直到我们不想活着的那一天。”

“张枫……”

璃也抱住了张枫：“那我们就逃走吧！”

她回应着张枫的话，她知道张枫其实是故意这么说的，他这么说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加轻松，张枫他其实……

“佛躲在原始森林中，我们就去海上。去找一个无人的小道，即便是世界地图上也没有的小岛，然后在那里布置阵法，不会有人发现我们。我们只需要带那么一点种子就好了。剩下的可以用道法来完成。”

张枫勾勒着逃走之后的“计划。”

璃静静的依偎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