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不少刚好七点半啊。”时月心道。王雪来面无表情地拿出课本早读，说是早读，但时月根本没听到她读出声，似乎她只是在和着全班对口型而已，不过她的目光确实一直落在书本上，这一页读完了就会翻页，并非在开小差或是做自己的事。
坐在时月旁边的卢衍晟平时不怎么敢说话，早读的时候倒是念得很大声，声音完美融进嘈杂的早读声中；卜阳是朗读最标准的一个，虽然声音不大，时月听着却像是菜市场的吵闹声中混进了一个优雅的播音主持……好像她还真是校广播站的。
时月则是端着书，跟着全班的声音一道囫囵念着，念到自己还没记住的知识点就集中精神认真些，读到自己已经掌握的知识时，时月就偷偷想杀人的事。
短暂的早读时间很快结束了。早上第一节课便是数学，第二节也是连着的数学课。时月缺了一周的课，上上周末明明集合都没讲完，一转眼黑板上已经在画坐标轴了，时月像听天书一样痴呆地望着黑板，仿佛脑子里灌了铅。
“他说的那个函数的单调性是什么呀……”
好在坐时月对面的卜阳、卜阳旁边的王雪来数学都还可以，课上不懂的她们都能帮着讲讲，课后卜阳还好心地帮时月补习之前落下的集合知识，她也会拉着王雪来一起帮时月，王雪来对帮人兴致缺缺，但也不拒绝，基本上有问必答。
有她俩帮忙，时月的学习进度的确快不少。之后的英语、化学、历史卜阳都带着王雪来帮时月补全不足，还细心地给时月把之前的知识点拣重点勾画出来，让时月先背，额外的知识点可以以后再慢慢补全，先把重点背下方便应付考试。
午休时候卜阳也放弃了午睡时间，耐心地帮时月用本子总结各科的重要知识点，又拿出作业本仔细勾选里面一些比较有代表性的题目。拉得紧密的淡紫色窗帘把正午的教室隔绝在灰黑色的滤镜中，班上同学大都慵懒地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偶尔几个人在埋头做题或是偷看小说，卜阳绷直了背认真做好笔记，临近开课时把作业本、笔记本一并递给时月，小声叮嘱她优先做她勾出来的题目，重点知识也帮时月摘出来了，可以直接拿回去背。一整个中午卜阳没有午休，时月也不好意思自己趴下睡觉，只得强打精神作认真学习状，至少形式上对得起卜阳同学的一片赤诚之心。
手捧着卜阳一门心思为自己准备的补习计划，时月感动中又拂过一丝迷惘。她有点搞不懂卜阳同学怎么总能对别人这么热情，明明再怎么用心帮自己、自己也拿不出什么回报她的，顶多请她吃顿干锅或是烤肉……而且就算真请她吃，她也会抢着付钱吧。
时月偷看了眼一旁的王雪来和卢衍晟，这两人睡得正沉呢。昨天遇到危险的时候，卢衍晟被秦勇吓得直接躲女生背后了；今天帮自己学习，王雪来一直是被卜阳拉着、被动地帮自己解答问题，只要自己不问，她知道的也不会主动给自己讲。时月想象不出他们两个主动帮助别人的情景。
“这就是……赤子之心吗？”
下午有节体育课。时月的体育自然没得说，比一些体质比较一般的男生都要好。不过时月平日里一向独来独往，每回自由活动的时候时月都找不到人和她一块玩，女生普遍有点怕她，男生只有想搭讪的找她，但也被她冷漠的性格噎回去了。一来二去时月只有一个人绕操场来回跑打发短暂的自由时光。
不过今天有点不一样。
“时月，一起打球吗？”
卜阳跟几个同班女生站在一起，老师刚喊完“解散”就迫不及待地拉过时月陪她们打球。
班上女生都不了解时月，一道道视线纷纷落到时月身上。时月也不言语，既然邀请了自己，那就来吧。
给你们一点小小的子弹时间震撼。
“……太无敌了吧？”
被时月连扣二十几个球之后，几个女生把着羽毛球拍，嚷着根本没法玩。卜阳略带抱歉地望着时月，只能请时月先离开了。不过她自己也没有留在小团体里，而是找个理由也陪着时月另找事做。
时月和卜阳把球拍丢回放器材的储物筐里，绕着操场散起步来。那几个被时月暴虐的女生朝时月投去一道道古怪的目光，说着时月的反应速度快得简直不像人类，但也有人看时月的眼神里多了丝崇拜，似乎重新认识了这位充满神秘传言的同学。
卜阳陪着时月绕着操场这一带转了两圈，起初时月跟卜阳没什么话说，卜阳于是自说自话地讲起了自己的事，她说起自己小时候父母带着她从老家搬到凰州市，父亲在治安部队干过几年文职工作，后来因为工作努力认真外加运气好碰上领导提携，最后竟平步青云，捞到个凰州治安队团练副使的职务，与另一命团练副使一道听命于凰州治安队团练使张千浩长官。卜阳她爸也跟她讲起过，说那个张千浩出身帝都金陵，曾隶属禁军，本来前途无量，因为犯了事被贬谪到凰州，顶替了他的老领导，也任团练使，于是这位本应在帝都金陵大展拳脚的贵胄子弟只能屈居在此给他们这帮人当领导。
“我爸说了，奋斗不容易，他奋斗了一辈子总算当上了副团练，这就叫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我爸他呀，也没什么实权，平时除了上班打卡，每天就写写字、看看书，陪我玩儿~哈哈，说出来你不信，我爸可是个军官哦，你猜他现在觉得最头疼的事情是什么？他最头疼的，就是每次我遇到不懂的题都找他，他根本不会又不好意思承认，只能硬着头皮倒回去自学高中知识，他觉得他一把老骨头要被折腾死了！哈哈哈~”
说着卜阳又忍不住迸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她又提起她爸爸常跟她说，要好好读书，把文凭拿到手，爸爸走关系帮卜阳也捞个不那么忙、又能养活自己的职位，用他的话说是，“只要能做到我这步，这辈子就完满了。”
她也讲起了她妈妈，她妈妈本来是家庭主妇，她爸干基层那段时间，为了补贴家用，她出去做过些兼职，她当过服务员，工人，抄写员，后来丈夫发达了，她又赋闲在家专陪孩子。卜阳讲起她妈妈语气里是浓浓的亲切，时月感觉得到卜阳的母亲一定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和父亲一样，母亲也常告诫卜阳，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去父亲的单位工作，可千万不要混到去打工，打工很辛苦，没有未来。要当人上人，不要当人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