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觉得有些愧疚。”埃里亚细声说道:“维尔爷爷为了照顾我,故意不说弗兰德叔叔可能死亡的讯息;维格和班布也是,情愿将舒适优渥的机会让给我,也不愿让我受一点委屈。

我当然明白,继任伯爵是最好的选择,可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感到羞愧。明明维格比我更适合做伯爵,我这样不争气的小孩,根本...不应该抢占属于他的资格。

他们都是我爱的人,维尔爷爷,弗兰德叔叔,还有维格他们。”

埃里亚拉紧裙子,强撑不让自己落泪。

......啊?没了?就,就这?!

戈布林感到目眩神迷,面对人见犹怜的埃里亚,她只心生着想要暴揍一顿的心情。

尼玛,什么富有者的烦恼,我在这说生死大事,你在这说浮云小事是吧?!欺负我无父无母无同辈,天生孤煞孑然一身是吧?!好好好,你这样就别想我会好好劝你!

戈布林的内心泛起“阴狠”,咬牙切齿地说道:“埃里亚,你会有这样的想法,难怪维尔会想把你送到斯兰历练了。如此脆弱的心境却拥有着无比卓越的天赋,倘若不经一番打磨,以后,只会拖维尔他们的后腿!”

“什......”“没说完呢!”

戈布林霸气打断埃里亚的发言,滔滔不绝地说道:“何况,根本就是因为你的无能才会搞成这样吧!要是你能像维格、班布那样也提出自己今后的发展方向,维尔也就不用操心你的未来,强加继位之事于你而非维格。”

“我,我才没有......”

“就你这样的人,还好意思在平时对班布指手画脚,我看,你还给我乖乖呆在斯兰,老实做你的富贵伯爵去!说不定,你连王家魔导学院的要求都满足不了。”

戈布林如吐连珠地呵斥道,每一句都直击埃里亚的面门,将后者急得脸颊涨红,什么忧郁黯然都一扫而空。

以毒攻毒,真的很爽。戈布林露出如释重负地微笑,只觉得一直以来承受的压力都在这短暂地倾泻中消失不见。

“你,教训得很爽吗?”“还好......”

戈布林随意一答,然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不合适的话。

上头的时候说什么都可以不计较,现在大家都冷静了下来,再提前言就不合适了。

“戈,布,林!”埃里亚目光如电地逼视着戈布林:“我向光明神发誓感谢你的坦诚,但是我早就说过了,不要把我当成小孩!

我才不是无能,我也不是无所作为只知道暗自哭泣的人。但偏偏这个时候我什么都证明不了,呜啊!我一定会向你证明,我会做好这个继承人的,不辜负维尔爷爷,维格,不辜负神灵和大家。

虽然是你让我意识到这一点的...但是,但是,我讨厌你!”

埃里亚最后的怒吼,就像一只无助小兽对自然的声嘶力竭,不再是针对具体物象。

......

瑞赫的车队已和他们分开,在行驶过模糊的领界线抵达雷斯垂德领之时,这里距离最近的城邦虽不算远,但那不在桑顿的路线规划中。

“嗯,阁下这是?”驾驶着马车的桑顿疑惑地看着从车厢翻到前座的戈布林,问道。

“没什么,出来透透风。”戈布林含糊其辞地说道。

桑顿并不健谈,见维格不愿多话,也就专心驾驶马车。

这个现任伯爵还真是务实,海姆达尔家都是这样的异类吗?

戈布林闭目养神,默默思考着。

从击败芙萝丝到解决兰登后患,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绑上海姆达尔家族这条战船。从维尔的自述上看,斯兰的局势与分布诡谲多变,也不是个能安心处事的地方。血源诅咒,欺诈之神,高山精灵,无尽星空,还有哲尼亚斯宝石,你们之间是否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联系呢......

天已经黑了。雪夜的夜空星辰格外耀眼,闪烁的光芒倒映在戈布林眼里,落在星界墓碑之上。

虚空中,卡米斯早早地休息去了,戈布林冥想自视,规划着今后的修炼方案。

考虑到监察和对绝对自由行动的要求,戈布林本身不会入学,只是会以埃里亚随侍的身份陪同进入。

王家魔导学院的最低入学年龄是十五岁,也就是至少两年之后。在那之前,戈布林只能以伯爵家臣的身份进入王家图书馆,阅览权限较低。

如果能和轮值的图书管理员熟知,那自然是另当别论,规则向来是死的,总有漏洞可钻。具体事宜,还是等之后抵达斯兰再寻方案吧。

戈布林喝下一小瓶自己炼制的炽焰浓浆,冥想歇息中。

......

雪峰边境,白鹰领诺贝克郡,悍勇的苍白战士恪守于此。

连绵无尽的雪原上,一座座簇兀的高山拥堵在前,将亚历山大大帝顺流而下的征服之路彻底截断。时至今日,这具无从考证的历史遗骸,已成为世人眼中经久不衰、脍炙人口的故事。

“你说这是神的意志,吾觉得不然。吾觉得,这是那些早该被扫进历史尘埃里,卑劣者的谎言。”

冰雪铸成的高座上,着一袭赤黑战袍之人射穿云雾,直指山顶——曾经的帝国学院,现在是叫做霍德尔学院的所在位置,发出惊世之言。

如此贬低帝国遗荣,随行之人无不失色丧胆,纷纷向光明神祈祷着无罪。

旁侧,着雪苍狼皮制成服饰的即是安布尔侯爵,白鹰领绝对的权力主宰者。但在这时,侯爵也只能退避在后。

“你找到证据了,大统领?”安布尔侯爵沉声问道。

连绵圣山为白鹰领带去冬日最为可怖的寒风,就算在场的人实力雄厚,也没道理陪着大统领在这吹风。

身披甲胄的士兵在这时跑上冰雪台,将镶刻在龙骨上的密纹呈到诸公眼前。

“这是帝国时期用来维持超巨型法阵运转的基石之一,诸位统军请看。”

矗立在苍白战线的冰雪台,从来只允许在王族和白鹰领受封的贵族登上。这个寻常的苍白步兵显然是得到了大统领的特许,才敢于此刻上前。

安布尔侯爵拿起龙骨反复观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蹊跷之处。他望向大统领,希望对方能给予一个更加明确指示。

“按吾所示行动,侯爵,三年之后,你就会看到贤者预言中的画面。到时候,这千里沃野将尽归你手。”大统领在龙骨上敲了敲,胸有成竹地说道。

收起龙骨,安布尔侯爵还是略显迟疑,贤者的预言的确从未出错,但是,他们正在谋划的事,不是一个预言能支撑住的。

“这龙骨,还是那边先发掘出的。”

盖在暗沉的兜帽下,大统领的话音深邃而悠长。

“什么?”安布尔侯爵心中一惊。

白鹰领的那边是荷比利斯和圣山,但是这两处地域不可能有人能和大统领合作,那么,此处的“那边”指的是谁,显然是不言自明。

侯爵凑近低语:“此事可是私通之大罪,王,他知道吗?”

狂风卷地,呼啸着将百草摧折。

大统领漠然不语,侯爵于是摒退领地内各权贵,再循请教。

“黑王给予吾统兵之权,应是知悉全数。不过宫廷中多有内奸未除,不便商议。”统领道。

安布尔侯爵舒顺气息,叹道:“黑王曾在霍德尔学院修学数年,他能支持你做这件事,真是贤明。”

“正是因为亲眼见识过,黑王才能下此决心,神的意志不容玷污,蛀虫要为他们的骄纵付出代价。”

大统领再度直指山巅,振声道:“天,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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