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登城虽设有多处传送法阵,但几乎是用于通过少量人员和货品,不具备长距离移动的素质。桑顿预计,至少需要借道多次其他领、郡,才能在春冬交接末尾赶上教会祝祭,即宣继仪式的举行时间。

因为恩雅的服饰制作得花上些时日,加上在传送法阵中的位移时间,倒是也能匹配这段较为漫长的旅途。

和在兰登城结识的朋友们打过招呼后,戈布林便回到真理之殿,不多几时乘上马车。

金徽马车上,戈布林和维尔继续着之前的话题。

“......喔?所以说在安格利亚没有公爵这个爵位吗?”

“啊,没错,自从安格利亚设置出统领一职,公爵爵位就被彻底废除。直到今天,也只有在瑞利斯还剩一些有资格自称是公爵的权贵。”

维尔细心地解释着贵族变迁史,从中刨析出斯兰的权力分布。

克伦威尔王是安格利亚乃至大陆上最崇高的身份,象征着至高神创立的神圣帝国之正统,不容侵犯。

往下,脱身于巴德尔之律的王律,赋予大统领统兵之权,虽然大部分时间里领主们都只会在表面从调令,但由世袭贵族和王室组成的王庭议会,会严格监管各领主让他们履行义务。

车外的瑞赫这时说话了:“如果你们能补上所有的税金,并在另外上交一笔资格证明,我想隔天王庭议会就会下达将兰登城升为兰登郡的指令。”

“这是帝国末期才会出现的丑闻,瑞赫,议会还没有堕落到这个地步。”

维尔驳斥着瑞赫话语中的逻辑,但他说的升格是真实的。

也不知道上层到底在这场血祭中获利多少,反正瑞赫是以王庭议会的口吻向维尔传达的讯息,不可能有误。

外边的石板路有些磕碰,马车却如履平地,没有给车内带来一丝震荡。兰登北门,必要的物资已经装备上车,与维尔熟知的人,或是憧憬他高风亮节的人,都来到此处捧场。

虽是私人安排,却整理得和勋贵们一样正式。桑顿、埃里亚等人停在门前,等候马车集结。

“伯爵。”下了马车,桑顿从维尔手里接过一沓书信,揣进怀里。

“这是老夫这么些年在边地积攒的治理心得,劳烦你交给王了。”

“知道了,伯爵。”桑顿有些哽咽地回道。

“再之后......”维尔低头,伸手在埃里亚的头上抚摸着,柔声道:“保重身体,埃里亚。”

总算是开窍了,戈布林欣慰一笑。

桑顿的脸上浮现一抹惊异,而瑞赫则是揉了揉眼框。

双手扶住维尔的手腕,埃里亚抽泣道:“...嗯,我会的,维尔爷爷,恩雅婆婆也是这么说的。”

“这样啊...那就好。”

维尔身体一僵,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兰登传统的送别宴被维尔以家事为由给推脱了,所以,此番辞行温情而短暂。罗伊、班布这类不善隐藏情绪的人将依依不舍之情挂在脸上,为这寒冬平添一抹暖色。

“走了各位,愿光明神永远庇护你我。”戈布林坐到马车前与众人道别。桑顿拉着马首,向着维尔作临行前最后一躬。

在众人的簇拥下,车队驶离兰登。

瑞赫带来的马车上配备着王庭近卫行驶在前方开道,桑顿紧随其后。

王庭议员有专门的返程路线,所以同行的情况不会持久。不过,为了震慑活跃在德瑞克平原的雪天魔物,瑞赫的车队会保证与桑顿并行至下一郡,防止因魔物堵截而延缓行程。

车内,熏烤着魔法火炉的戈布林平躺在侧,不受拘束地舒展身体。这里虽不及金辉马车那般柔和舒适,但对于曾很长时间都睡在茅草上的戈布林而言,已是无可挑剔。

什么,里特尔的小屋?

拜托,平民的家具怎么能比得上贵族?哪怕只是出行工具,这标准都爆杀不少非世袭男爵的住处了。

这就是只有高级贵族才能享受的资源啊,镶嵌的魔法水晶都够我做一次大型炼金实验了。戈布林自如地躺在,回忆着金辉马车内的景观。

“希尔斯,希尔斯?你还醒着吗?”埃里亚的手在戈布林眼前晃着。

我他妈......戈布林眼皮微动,坐起身揉着眼眶道:“嗯,怎么了,到地方了?”

“不,还没有,只是,我突然觉得有些茫然,想问你一些事情。”

“虽然是意料之中,嘛,你问吧,”戈布林坐起身,一手撑着扶手说道:“你又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呢?”

埃里亚扫了戈布林一眼,支支吾吾地说道:“你这样扮演着少女,不累吗?”

“......”“我的意思是,就是这样被动地承受着自己不愿承受的事,不会感到委屈,感到无力吗?”

埃里亚看着戈布林的眼神中,竟不自觉地带着些悲悯。

戈布林平复呼吸,正视心态地思考着:我会因为性转这种事而觉得挫败......嘛,这在旁人看来还真是有莫大的可能呢。不过既然有禁声结界的话,我就坦诚一些吧。

咳咳!

“那么,你觉得我会因为这种事动容吗,你也太小瞧我了吧,埃里亚?”

“唉...唉?”

“我会变成这样全是拜芙萝丝所赐,蒙受最不可容忍的欺骗与背叛沦落至此,而在这其中,希尔斯这个身份充当着不可替换的媒介作用。”在对自我的嗤笑中,戈布林五指交叉,悠然回味地说道:

“刚开始,我的确有些不适,我要继续顶着这耻辱性的面容生活。可当我知道芙萝丝可能没有死的时候,这份不适就消失了。旁人的每一次‘希尔斯’,都在提醒我那位欺诈之神并没有死去,祂随时等待着我露出怯懦,给予我迎头痛击。

我已经将祂的尊严斩断,切开,剁碎。那个时候,祂得蕴集多少愤恨,又会如何期待将这痛苦还予我身呢?”

戈布林的食指点在埃里亚的眉心,为她的疑问划上句号。

当你的生命时刻受到威胁时,你还有心思在乎他人的眼光,在乎自己是否有选择吗?何况戈布林还有一个独立于神灵的血源诅咒亟待解决,哪有精力关心这些琐事?

埃里亚的想法,不过是以己度人的一厢情愿罢了。

“不过,我毕竟是精灵,对于你们人类的伦理纲常本就没有理解认同的心思,说这种话也没什么说服力就是了。”

呵,要是我能成神,区区性别还不是随意更改?到时候,这拟态权能可就算白送我了。戈布林不屑地想着。

“你...你是这么想的吗?”

埃里亚被戈布林的肆意洒脱给惊叹到了。虽然心结并没有解开多少,但听戈布林这么一说,埃里亚忽然觉得自己的忧虑根本不算什么。

苦难虽不能拿来比较,但倾听他人诉说不幸的确能缓解自身的焦虑,而戈布林的表达简明直率,不失为是一剂良药。

“和我说说吧,埃里亚,你那是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接受维尔的安排,你是觉得自由要比优渥的生活更可贵吗?”刚交完底的戈布林乘胜追击,誓要一股气解决埃里亚的心理问题。

啧,总觉得最近一直在处理这种事。(戈布林挠头)

“我明白了。”埃里亚点点头,吐出积压在心里的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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