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斜,暮色让树叶染上一层橘红,晃得人眼疼。陆晚秋突然感到一阵晕眩,便赶紧扶住花圃旁的栏杆。她用一只手按住胸口,喘着粗气,蹲下来歇息。
“唉……脑子里嗡嗡作响……真邪门……”
总感觉,在刚刚那个女生身边的时候,脑海中有几根弦绷得死死的,而另外几根弦却松弛得毫无力气。
奇怪、奇怪。
可、她方才跟我说的那些话,究竟意欲何为呢?
苏墨陌,学生会会长,和她暗恋的女孩白茶亲近的那个家伙,姑且称呼她为情敌吧——与其说是恨,不如说对她的感情更多是自卑和羡慕——但为什么,刚刚的那一刹那,自己却那么想让她从世上消失呢?
韩雨瑶,又如何洞察到这一点了呢?
颤抖着站起身,陆晚秋觉得自己清醒了些许。她赶紧小跑几步,跟上回家学生的大部队,否则的话,再过几分钟,保安就要清校了。
都是错觉吧。错觉。
一边气喘吁吁地跑着,一边安慰自己这样想。
陆晚秋觉得轻松了许多。
她姑且不再去想刚才发生的事了。她的肚子咕咕叫,也许得赶紧回家,坐在摆满热气腾腾饭菜的餐桌前,和妈妈一起聊聊今天发生的琐事,然后躲在卧室里,看看能不能搞到几张白茶的照片……
嗯,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路旁的小吃摊散发出迷人的响起。她很想买个手抓饼,可空荡荡的钱包却警醒了她——她家并不富裕,在温饱线上下徘徊,要省吃俭用啊……
突然,看不见的地方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然后就是人群的骚动。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人潮变得密集了,每个人都想去凑热闹……
等等、等等……陆晚秋突然涌现出很多不好的念头。
她虽然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不安的直觉却让她突然想起了刚刚和韩雨瑶说过的话——
不会吧、该不会——难道说?!
不可能、不可能……
难道那个女生真的有能力……?!
双腿颤抖、气息紊乱,陆晚秋没来由地紧张起来。她默默在心里念叨“不会的,绝不会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朝着骚乱产生的地方挪去。
围观人群环绕着一个空地。货运卡车撞在一颗粗壮老树上,玻璃碎了满地,冒着滚滚黑烟。不远处有两张熟悉的面孔,一个在脸上沾着血,默默啜泣;另一个则躺在地上,如断了线的木偶般不省人事。
白茶,还有苏墨陌。
陆晚秋心里一惊,轻叫一声,好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受害者身上,没人注意这个留着厚厚刘海的靛蓝色头发的女孩。
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难道说,这场灾难,真的……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断她的思绪。
是韩雨瑶。
“心想事成了哦,陆同学。”她轻笑道,“哎?你脸上为什么会浮现出恐惧的神情呢?难道是后悔了?抑或只是简简单单的晕血?想必是第二种可能吧,毕竟,我帮你除掉了一个你恨的人,你应该开心还来不及呢……”
……
……
……
夜深了。
白茶跟在银白色长发少女的身后。两人并没有回到医院,而是转头去了市中心。按照她的说法,那边比较“安全”。
她们最终在步行街一家十分偏僻的酒馆里歇脚,又寻了个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的角落。
“咳——咳——”白茶捂着鼻子,“好呛人的烟味!——咱难道不能换个地方讨论吗?”
“不。这儿是最好的选择。”少女警惕地看了眼周围,确定四周只不过是轻浮的男人和喝醉了的酒鬼后,松了口气,“好了,可以自我介绍了——我叫雪伦·裴。”
“奇怪的名字。”白茶说。
“我妈妈是外国人,我从小在别的国家生活,因此起了这个名字。”雪伦说,“但他们还是保留了我的姓氏。至于如何称呼我,就随你便吧。”
“好吧——裴小姐——裴同学——唔……算了,雪伦,”白茶想了想,觉得还是“雪伦”这个名字比较顺口一点,“你为什么觉得这里比较‘安全’?”
“人越多,心灵越多,越不容易分辨。”雪伦面不改色地说道。
“哦——等等?!!”白茶瞪大眼睛,“你刚刚说了什么?”
“嘘,小声点,他们都在看着你。”雪伦突然握住了她的手,意在让她冷静下来,“没错,我们在躲避能操纵心灵的人,就像你一样——”
白茶突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仿佛一针镇定剂注入到身体内部,让她顿时茅塞顿开。
可沉重感褪去之后,便是满满的愧疚和自责。
她想起了为自己而担惊受怕的父母,想起了某个还躺在医院病床上的女生——如果这一切都是冲着她来的话,那他们又有什么错呢?
“你一定知道的很多吧。”白茶无力地望着身边的少女,“作为幕后操手——”
“我才不是什么幕后操手!”
雪伦反驳道。
“对不——”白茶没想到自己普通的问责竟然惹怒了对方,便赶紧道歉。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雪伦竟突然贴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你——”
白茶想要推开雪伦,却意外地发现,这个面无表情的银发赤瞳的少女,柔弱的腰肢和肩膀竟如此柔软。她的风衣外套有一种淡淡的、说不上来的花香,让已经两天没睡好觉的白茶想要扎进她的怀中,闭上眼睛,把整个身体都交由对方。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吧。”
“作为旁观者,我两次注意到你身陷险境,却没有出手相助,这差点害死了你的好朋友。”雪伦抚摸着怀中的白茶,“白茶同学,你这两天很累,我都有看见,但你真的没有任何错哦……”
泪水夺眶而出。
再一次有了可以倾诉的对象,白茶觉得自己不再孤独了。这四十八个小时里,她屡屡面对怀疑、不信任和冷眼相对,甚至还险些失去最后一个倾诉对象……但现在,她就像一只被狂风暴雨吹打的麻雀,终于找到一根可以停靠的枝桠……
“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泪水仿佛决堤的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浸透了雪伦·裴的衣服。可对方却没有推开她,只是静静地把哭泣的少女拥在怀中,时不时轻拍她的肩膀,安慰着她。
“无所谓的,只要你没事就好。”她轻声叹息,“白茶同学,我终于找到你了——唯有你,能对抗那个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