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薇从未怀上过孩子,可她却有了失去孩子的哀伤。

这么多天以来,她已经准备好做一个母亲了。

所有的,包括嫁给陈书画的心理建设,全都是基于自己怀上了陈书画的孩子。

如果这个基础条件不存在的话……

好像也不重要。

因为没有条件,可以创造条件。

只要陈书画愿意,随时可以要个孩子——打不过,又跑不掉,姜薇没有拒绝的权利。她也没想过拒绝。反正身子已经被陈书画占了,并且还忍辱负重的嫁给了他。再给他生个孩子,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一只手轻抚着小腹,回想起最近这段日子以来的各种离奇的荒唐的遭遇,姜薇的心情沉到了谷底。她露出一抹凄苦的笑,带着一分怨气的说道:“没怀上就没怀上吧。大不了你再把我打晕了,然后再睡我一回好了。噷,这种事,你很有经验的。”

陈书画的心情已经很复杂了,再听到姜薇略带怨气的话之后,整个人都懵了。他一脸错愕的看着姜薇,想笑,又笑不出来。“你且打住。”吸一口气,才继续问:“你这般言语,是何意思?”

“是何意思,你不清楚?”姜薇反问了一句,又鼻孔出气,直接横躺在床上,一闭眼,一歪头,死了一般。“想要孩子就赶紧来吧!磨叽什么呀!”她竟是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反正早晚难逃一劫,还是早点儿承受了吧,免得一直提着心吊着胆的,做什么都不痛快。

陈书画瞅着犹如待宰羔羊一般的姜薇,发现她脸颊绯红,想来应该是欲仙丹的药效还未尽褪的缘故。冲动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之后,陈书画猛然品出了姜薇话里的意思。他一怔,忍不住笑出了声。

姜薇听到笑声,脸色更红了。她以为陈书画是因为亢奋而忍不住发笑——当初师兄带着自己偷看女子洗澡时,还未看到,就忍不住笑了。想来陈书画此时的心情,当与师兄彼时的心情一般无二。咬着牙,闭着眼,她低声咒骂了一句:“禽兽!”

陈书画哭笑不得,问道:“呵……你是不是以为我之前对你做过什么?”

“难道没有吗?”姜薇反问了一句,又怔住了。她睁开眼,错愕的坐起身子,死死的盯着陈书画,一字一句的问:“真……没有吗?”

“哈哈哈!”陈书画忍不住大笑,摇头道:“你当陈某是什么人?岂会做出那种……”说到此,陈书画又猛然顿悟。“你难道以为你怀上的,是我的孩子?”他长相英俊,面如冠玉,可此时还没有来得及收敛的笑容,却十分难看。

姜薇并不信任陈书画,但陈书画没有理由撒谎。

所以,陈书画应该没有睡过自己。

那么……

姜薇看着陈书画,陈书画也看着姜薇。

良久,陈书画苦笑,转身离开。

姜薇冲着陈书画的背影,朱唇轻启,无声的骂了两句脏话。

都怪这家伙!

若非他这个“庸医“胡说八道,自己焉能嫁给他呀!

他还生气了?

他有什么资格生气啊?

嘁!

要不是打不过他,老娘非得……

姜薇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欲仙丹瓷瓶。

怀孕是假的,但修为有所精进了,却是真的。

先不管是什么原因吧,总之,这欲仙丹,有助于提高自己的修为。

所以……

姜薇把装了欲仙丹的瓷瓶小心的收进了怀里,抬眼又看到窗户上的大红喜字,一时间哭笑不得。

接下来该怎么办?

离婚吗?

还是……

将错就错?

姜薇挠了挠头,想到一言不发就走的陈书画,心中莫名烦躁。

一个大男人,遇到事情就知道逃避!

此事,此时,难道不该好好的谈一谈吗?

姜薇怕陈书画的精神病,但又忍不住,还是壮着胆子起身出了门。

陈书画竟然不在树下墓边。

姜薇想开口喊一嗓子。

毕竟,在这个画中世界里,不论陈书画在哪,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

只是,姜薇张了张嘴,又放弃了呼喊。

如果只是谈一谈的话,没必要面谈的。

见了面,或许会有些尴尬。

于是,姜薇轻声说道:“谈一谈?”

没有回应。

姜薇继续说道:“这事儿,究其根本,错不在我。当然!现在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也没有必要。”停了一下,仍然是没有得到陈书画的回应,姜薇以为陈书画对于自己推卸责任的语言很不满,又继续说道:“是,我也不是没有责任。当初要是明确的问一问你,也就不会有误会了。嗯……这样吧,咱们和离,行不?”

河水的尽头。

陈书画看着河面上自己的倒影,想起了成亲时的繁琐流程。

和离的话,会不会也这么麻烦?

心情不好的他,实在是懒得折腾了。

反正都是要死在这里的,是夫妻,还是别的什么关系,又有什么意义呢?

无非就是能不能名正言顺的的睡在一起……

一念及此,陈书画猛然一愣。

如果睡在一起的话,姜薇早晚会真的怀孕吧?

那样的话……

耳畔又好似想起了那个稚嫩的喊着“爹爹”的声音……

陈书画的心又一次融化了。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回话。“算了,事已至此,便将错就错吧。”说罢这话,竟是老脸通红,便好似是做了一件极不正经的事情似的。

树下。

姜薇听到陈书画的语气很平淡,想来应该是没有被刺激的发了疯,也便放宽了心。只是……如此平淡的语气,怎么感觉像是……感觉“将错就错”就好似是自己被施舍了一般。

这厮……

嫁给他,还是老娘高攀了不成?

姜薇发现自己的脾气越来越坏了,竟然只是因为陈书画的一句话,便有些上头了。这种状况很不对,情绪如此容易波动,很不利于修行。

唉,应该是最近太过不顺,心情压抑的厉害吧。

呼……

冷静。

深呼吸——

嘶……

将错就错的意思是……

继续做夫妻?

那……

若是夫妻,自己又没有身孕的话……

难道今晚会……

姜薇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回想着典籍上关于陈书画的记载,姜薇粗略计算了一下时间,心里不禁有些发毛——陈书画一个人被困在这画外苍穹中那么多年,肯定是憋坏了,真要是发泄出来……

姜薇登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自己这小身板儿,怕是扛不住啊!

什么将错就错!

为什么不知错就改呢?

姜薇想提出抗议,可是,又担心激怒了陈书画。

惹一个修为高绝的精神病患者生气,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可跟一个憋了很多很多年的古代强者“洞房”,好像跟找死也没什么区别……

竟是进退两难!

只因那陈书画的修为比自己高出太多!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又能有什么办法?

谁让自己资质不佳,修为太低呢。

唉。

认命了吧。

成亲三次了,还没有失身,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常从河边过,哪有不湿鞋的?

或许自己天生命苦,早晚要被男人给睡了吧。

既然没得选择,那就只能隐忍。

又想起了怀里的欲仙丹。

姜薇的情绪陡然高涨了许多。

既然找到了正确的修炼之法!只需假以时日,自己的修为,定然可以变得很厉害!到时候,看谁还敢欺负自己!哼!区区陈书画而已,待到将来,非得……非得狠狠狠狠的揍他一顿不可!

但那也只能是“待到将来”了。

眼下呢?

姜薇心情复杂的回了房间里。坐在床上,抬手轻轻按在小腹上。回想着这些天来为腹中孩子臆想的许多,竟又生出几许期盼来。

或者,怀上一个孩子,也挺好的。

至于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倒也不重要。

退一步想,已然困在这画中世界里了,与其每日里只能跟陈书画说些有得没得,当然是不如跟自己的孩子说说话更好。陈书画是个古代强者,肯定会教孩子修真,待到将来,孩子的前途必然也是不可限量的……

唉。

又要“待到将来”吗?

至少将来还是有希望的。

就这样吧。

姜薇再次叹气,才发现天竟然已经黑了。

不知不觉间,自己竟是枯坐了一天。

苦笑一声,姜薇脱下外衣,躺在了床上。

想来,陈书画很快就会过来,然后猴急的扑上来,像个禽兽一样欺负自己了吧。不,或许他还会假装斯文,像个衣冠禽兽一般,慢悠悠的施为……

姜薇不自觉的紧攥着拳头,紧绷着身子,紧咬着牙关。

浑身上下,都绷紧了。

只是,绷的累了,也没有等来陈书画。

正当姜薇实在是累了,放松了身子,准备好好休息一下的时候,房间里忽然多了一个人。

陈书画犹如一只鬼魅似的,突然出现在了床边。

姜薇吓得激灵了一下,又一次绷紧了身子。更是气血上头,脸和脖子都是通红滚烫。思绪更是抽搐,反复只在脑海中重复着一句话:要来了,要来了,要来了……

陈书画看了一眼姜薇绯红的脸颊,皱了皱眉。心念一动,身后的一张锦凳自行挪到了他的身后。

坐下,陈书画说道:“你所知道的关于‘陈书画’的一切,说说。”

姜薇怔了一下,睁开眼,看向在一旁正襟危坐的陈书画。“说……说什么?”

“说说关于‘陈书画’的传说。”

“呃……”姜薇犹豫了一下,坐起身子,狐疑的看着陈书画,说道:“忽然问这个……”见陈书画脸上闪过一抹不耐烦,赶紧又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啊。毕竟……你懂得,‘漫漫修真史,英雄不计。’很多历史人物,都是一笔带过的。除非是那种传记类的,记载的会比较详细。哦,倒是听说过一部《书画传》,我却并未读过。”

陈书画有些失望,却又不死心。“没有读过,也没有听说过吗?”

姜薇挠了挠头,苦苦思索。“这个……好像……也许……哎呀,我只是听说过,说是你被你妻子杀了呀,别的就真的不知道了。”

陈书画凝眉不语。

姜薇心下好奇,问:“为何突然问这个呀?”

陈书画沉默了一阵儿,说道:“我刚才感觉到外面有些异动,故而试图查看一下,却发现我竟然无法查看外阵……也就是现在的中阵。我布下的这个‘画外苍穹’,即便是被外力影响而发生了些许改变,也决然不会变化的如此之大,更不可能彻底断绝我与阵法的联系!所以,应该是有人刻意偷偷的动了我的阵法。还有,起初我以为你修炼的《大衍诀》只是很巧合的跟我妻子的《衍灵诀》很像而已。此时想来,又觉得名字、运气方式都很像,过于巧合了!”

姜薇很是震惊。

《大衍决》和《衍灵诀》很像?

《衍灵诀》……

史书上好像没有记载。

修真者大多不擅长取各种名字,如功法类,多以“什么什么灵诀”为名。比如云剑宗的《剑灵诀》,玄意门的《玄灵诀》,太阴宗的《引灵诀》等等。而用“衍”为名的功法,确实少见。

或许真有什么关联?

不过,此时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姜薇皱着眉头,问陈书画:“你怀疑是你的妻子……你的前妻改了你的阵法?”

“是。”陈书画说着,惨然一笑:“原本,我是不信的。只是……我虽然无法查看中阵,甚至几乎彻底断了联系,但我还是发现了中阵与内阵之间隐藏的玄机!”

姜薇愣愣的看着陈书画,等了片刻,见他不语,急道:“现在就别卖关子了呀!”

陈书画一愣,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如今的画外苍穹,是外、中、内,三阵并存。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外阵的作用,仍然是隐藏之用。而中阵的作用,则是封印内阵!而这个封印之法,除了我妻子……”说着,看一眼姜薇,又改口道:“除了我前妻,再无旁人会用。这个封印之法的妙处在于……好比一个茶壶。内阵是壶身,中阵是壶盖。站在壶盖上的修真者越多,越重,盖得也就越紧。”说罢,忽然嗤的一声笑了。“所以,这个封印之法,名叫‘提壶’。”

姜薇看一眼陈书画,没明白最后这个“提壶”是如何“所以”的。

当然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

陈书画认为他的前妻可能没有死——至少当年并没有死于他手!

“然后……你打算怎么办?”姜薇问。

陈书画沉默了。

良久,说道:“我想出阵。”

“呃。”

“但做不到。”

“嘁。”

“一开始,我想着要不咱们生个孩子,我会尽力教孩子修真,让他尽快达到金丹。那样的话,或许我可以诈死,‘欺骗’画外苍穹,从而达到活着破阵而出的结果。”陈书画侃侃而谈道:“如果孩子有金丹修为,应该可以带着我们离开‘死掉’的画外苍穹。”

原本,姜薇并没有怀疑陈书画前面的话。可现在,她开始有点儿怀疑陈书画是不是想又当又立:想睡了自己,又不想当个好色之徒。

很无耻。

但是……

对自己而言,没什么区别。

反正都是被睡而已。

就好比被趴着睡还是被躺着睡,还不都一样?

当然了,这个念头只是在姜薇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还是愿意用善意去揣测旁人的心思。见陈书画情绪稳定,神色淡然,言语有条有理,姜薇又想起了自己对于陈书画的“精神病患者”的结论。

这是基于陈书画睡了自己,并且让自己怀了他孩子的前提条件而得出的结论。

既然前提条件已经不存在了……

或许,这个结论是错误的。

“但是,这个办法可能行不通。”陈书画继续认真的说着自己的看法。“我不知道中阵对于内阵的压制最终会如何,如果……如果金丹期也无法离开的话……我们生的孩子,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离开这里。这便是害了他。而且,如果我前妻没有死掉的话,她应该已经飞升仙界了。仙人的能力……不是我等可以揣测的。万一她能在仙界发现此处的变化,以她的性子……即便是孩子能出阵,也未必会有什么好下场。”

姜薇感觉气温有些凉。

这说明陈书画感觉身上热了,所以下意识的调整了画中世界的温度。

他是因为不安和紧张导致了心跳加速,体温有所上升。

姜薇抓起一旁的衣服,披在身上。“那……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对阵法不了解,但是吧,我猜啊,我瞎猜。如果站在壶盖上的人太多,会如何?会把盖子踩破,还是会把壶身踩破?”

陈书画苦笑,“道理上而言,最先破的,当然会是壶盖。但是……有阴簪支撑的壶盖,可不是轻易能被踩破的。”顿了顿,又摇头道:“你不知道阴簪的厉害。呵,山河钗!可是一件近乎天器的顶级地器法宝,万不可小觑了。”

“既然阴簪这么珍贵,既然她可能没死……”姜薇问道:“为什么没有取走呢?”

这个问题,竟是把陈书画给问住了。

为什么?

陈书画轻轻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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