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体会到天下之重。
他已经存在了很久，在佛门刚刚在夏国这片土地上流传的时候，他就已经走到了很高的境界中，开始寻找那样的果。
那经过了相当漫长的时间，漫长到他都忘记了时间，漫长到他一点点的修建寺庙，已经在这无人的原始森林中，修建出了广袤的如宫殿般的院落，这院落中的每一个佛像，都不像是外界流传的佛像，而是存在于不同时间段中他自己所想象的佛的模样，某种意义上，在过去的时光中，他已经入魔了，为了求佛而入魔。
直到仙的出现。
他从入魔中幡然醒悟，大妖降临世间，他没有醒过来，仙的出现，却让他清醒，他感觉到了那个境界，他有一种自己也可以触及那个境界的感悟，他还差一份“缘”。
他去见了仙。但仙并不是他的缘。仙要不了多久就会对大妖出手，这尊世间唯一已经心生死志。到了他们这个境界，他只需要短暂的时间，就可以知晓这世上发生的一切。所以他回头了，他知道，他需要等待一份缘。
他入世了。他成为了当代佛门的一员。尽管佛门的领悟和他的领悟并不同，他仍然选择了一个有缘之人成为了自己的弟子。传授他自己的佛道，佛门把自己的弟子奉为佛子，他并不在意。
一直到如今，缘出现了。仅仅是借助天眼通看见了这个存在，仅仅是见证了他身上流淌的功德，自己的缘就已经到了。他心有灵犀一点通。在那个瞬间，触及了佛的领域。成为了仙之外的，另外一个抵达这个领域的人类。
大妖明就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知道他必须要和明对抗。他过去从来不管这种事情，大妖降临的时候，他甚至还在入魔当中，大妖的出现没有让他清醒过来。
他数百年，甚至千年没有和人斗法——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赢，他只能尽力去做。
因为他是佛，他要普度众生。
从他的后脑勺处，放射出无量光，映照为七彩的圆盘。那是他的元神之光。是他道果的具现。他的掌中佛国，在和大妖明那两轮日月做着漫长的拉锯。
直到——
一个男人的到来。
这是一个夜游境界的男人，理论上来讲，这个男人就是来找死的，和大妖明对抗，他不能保证他能够保护这个男人，他的生命或许比明漫长，可在这个境界上，他是后来者，他未必是明的对手，但是佛认识这个男人。
这是那个缘。
这是天命所钟，这是天意所在——所以，他必须要救这个男人，哪怕自己会被明杀死在这里，他也要救这个男人。这是佛应该承担的责任。是普度众生的最后的希望。
在佛准备出手之际，明突然说话了：“真有意思。天命之子？还有仙？真是令人惊讶，你和雪女同归于尽之后，归来的竟然是你而不是雪女吗？当年雪女一副自己有多牛皮的样子一个人开辟生命禁区，结果她的实力只有这种程度吗？”
他那让人觉得诡异的阴阳脸扯出笑容的时候只是让人不寒而栗。
此刻，璃也出现了。
她丝毫不畏惧的和大妖明对视：“如果你现在还想要试试我的强度，我可以和你试一试。你只需要等我半天。”
“哦~看来你也不是那个仙了，过去那个仙可不会说出这种话，你知道由死而生的代价，就算是我，回想起来我当年成就大妖的时候，也是觉得于心不忍，我当年怎么能够做这么残忍的事情呢？我忏悔，我觉得我不该。可是呢，人类的确是很美味的东西，你觉得呢？”
大妖明不愧于他的名号，他阴阳怪气的水平看上去并不低。
“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璃表现得很平静，她看上去胸有成竹的模样，“你们大妖到底是不是顺应天命的存在，正好可以用他来验证。”
明的目光落到了张枫身上，他给张枫带来了沉重的压力，如果是之前的张枫，或许难以承受这样的压力，可是现在的张枫不同，他相当自然的承受了这样的压力，他本身已经可以和自然融为一体。这种压力对他而言，不过是自然的一部分。
“心境很稳。”明如此点评着，“天命如何对我来讲不重要，他如果也能够达到这个领域，才能说明他是真正的天命。在那之前，我对他没有兴趣。不过——我想到一个好玩的，佛。仙。”
佛终于开口了：“你想做什么？”
“你的掌中佛国，我的日月为明。既是我们的术法，也是我们道与法的具现，既然天命在此，不如让天命进入我们相争的世界，让天命做出选择，天命在何方？仙能够具现出自己的术法吗？”
璃没有回答明的问题，她只是看向了张枫。
“哦？真是让人意外，仙什么时候成了他人的附庸？即便这是天命，你也不用如此卑躬屈膝吧？仙，你不如过去霸道了。”
璃皱起眉头：“明，我说了，如果你真的想和我对决，我会和你对决。希望你的比雪女强。”
明摊开手：“好吧，我不是故意踩你痛脚的。不过，你已经把你的道术传授给他了，他在这样的状态下 ，会对你的道术有所领悟也是正常。如何，仙，你敢做这一场赌局吗？”
大妖是很难缠的对手，大妖明在某些方面其实是很好相处的，至少人类对这个大妖的警戒程度并不高，他也并未表现出对人类太大的敌意，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在璃的时候，道门就有人提出要供奉大妖明，因为明符合道门真意。
当然这样的思潮在国外或许行得通，但在夏国并不能行得通。这个国度在艰难的条件下制造了足以杀死大妖的核武器，不是为了和大妖和平共处的。
“佛，你怎么看？”明看璃久久不回答，看向了佛。
佛也将目光落到了张枫身上：“这也是天命的选择。明。强迫天命做选择，也是一种选择。”
“我不想和你扯这些，你们这些和尚总是喜欢谈这些无趣的东西，我是来和你进行道争，用力量来验证正确的，不是和你打机锋的。辩经毫无意义。”
明显得有些不耐烦，他又一次把目光落到了张枫身上。
“那么，天命所钟的你，要怎么做选择？要从这里逃走吗？还是说，往前迈进一步？”他终于和张枫说了第一句话。
张枫看向了璃。明于是露出了无趣的表情。
“璃，这是我应该承担的责任，我不会逃避。”
这确实出乎明意料的话语。
“无论我是不是天命所钟，无论我是否能够有所领悟，无论我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不会在这里停下。我要让你见到我的决心，我的意志。”
他于是，走进了那掌中佛国。
璃目送张枫走入了掌中佛国，她看向了明：“如果他出来什么事情的话，我会让你后悔的，明。”
“我看上去像是那种会暗中下手的人吗？”明的阴阳脸让人看起来很不愉快，“天命如何我向来不在意，说到底，倘若是天意就决定一切，我们大妖就不会出现。天命也无法抗衡自身的劫数。大妖的时代已经来临。天命不过是做最后的挣扎，时代是往前进的——这一点，你们人类应该比我们大妖更清楚。你们人类只是不愿意让步而已，漫长的时间中作为世界的主宰，你们不想失去主宰的地位罢了。”
璃并不和明争辩，她看向了佛：“你们佛门还有人能够抵达你这个境界吗？理论上来讲，你们应该有三尊佛。”
佛只是摇头。
“过去，现在，未来三尊佛不过是构想中的佛。是佛的概念，却不是真实应该存在的佛。”他看向了佛国中的诸多古刹，“在我的佛国中，张施主会见到每个时间段当中不同的我所构想的佛的样子，不同的理念，希望能够成为张施主的营养，让他有所领悟。”
璃点了点头：“你的道路比我想象中还要复杂一些，对我来讲未必是值得关注的东西，但对张枫来讲，是很适合的东西。明，你要如何演化日月？”
大妖明轻笑一声：“不是我如何演化日月的问题，我发现，还有一个家伙也来了，居然不想出来吗？”
日月骤然轮转，然后，大妖明伸手从佛国中抓出来一个存在。
那是一个少女。
“镜，你在这里做什么？做这样的事情，不符合你的原则吧？”
“你们都在让天命做选择，为什么不让天命选择我呢？”镜似乎丝毫不在意明的话，“就像是你说得，天命如何不代表世界会如何。这只是一场游戏，你难道很认真吗？明？你这么想赢吗？”
明的笑容变得有些阴森：“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就当做是这样好了，镜，看来你是想要在我和人类决出胜负之前，先和我较量较量，告知人类大妖和大妖之间也有差距，是吗？”
“吓死我了。”
大妖们虽然在吵嘴，但显然没有真的要打起来的意思。璃和佛最开始也算是有所预料。
他们看见，张枫走入了一间古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