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营地，凯尔听到几名围着篝火取暖的士兵，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从军服上看，他们中有几个来自铁卫战团的凡人护教军，还有几个是普罗斯帝国军。
虽然驻守于此，但普罗斯帝国军并不隶属圣光教会。
而铁卫战团职责固定，其中相当一部分人都是来自普罗斯帝国，因此在圣光教会内部，也属于被边缘化的一支队伍。
正因为如此，他们对于圣光教会的议论更加直白，甚至可以说不加掩饰。
凯尔悄悄凑近了些，聆听他们的对话。
“唉，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就是，还指望那帮人（圣光教会）有多厉害呢，结果……切……”
“谁让咱是当兵的呢……当官的，早就溜了。”
“你说的谁？”
“谁？就是寇克老爷啊，我听说他最近刚把在银翼城的产业全卖了。”
“真的假的啊？他女儿现在可是指挥官呢！”
“谁知道她什么时候会不会把我们卖了。”
说话的虽然只有五六个人，但周围看似在睡觉，实则在默默静听的人却不少。
但是，没有人反驳，大家不说是深以为然，起码也是默认了这里面的逻辑。
“唉，你说咱们，一个月一两百银币的，玩什么命啊……”
“不玩命怎么办啊，对面可是魔族。”
“魔族怎么了？我告诉你，别看不起地狱，人家日子科比咱们过得舒坦。”
“真的假的啊？”
“骗你们干什么？我当年在地狱当过卧底，呵！那个金山银海，那都不是夸张，实打实的！”
听到话题有点超过了，凯尔干咳了一下：“咳咳……在聊什么呢？”
众人看向凯尔，有人认出了他。
“哎？你……你不是白天那个……那个……”
“那个特别勇，特别能打的？”
“对，我也想起来了，就他！听人说，一刀一个魔族将军。”
“你怎么没穿军装啊？什么衔？”
凯尔也没想到，自己的名头居然这么快就穿开了。
你不需要知道凯尔的名字，只要看战场上谁冲得最前，杀得最凶，那准是凯尔没错！
“我现在没衔。”凯尔回答道，顺势也在众人之间席地而坐“我是自愿过来帮忙的。”
听到这回答，众人不由得有些吃惊。
凯尔也明白，连号称“忠诚”，“狂热”的圣光教会战团圣骑士，牧师，祭司之中，都不乏抱着“当兵吃粮，养家糊口”想法的人，就更别提普通的凡人了。
说到底，上战场拼杀，就是为了混口饭吃，生存是第一要务，如果玩命，那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所以，凯尔这种“自愿帮忙”的，反而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奇葩存在。
“自愿帮忙？好家伙，你这口气不是一般的大啊。”
“我要是有你这身手，早就不在军队混了，到哪不能赚大钱。”
“是啊，佣兵，挖宝，当保镖，哪怕是去劫道，那也比当大头兵赚得多啊。”
“你们几个差不多得了，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数吗？来当兵为什么？不就干不了玩命的差事，图个安逸嘛。”
凯尔只是笑笑：“呵呵，人各有志吧。”
其实，类似的话，他早就已经听过太多了。
以前也有不少战友劝过凯尔，让他别在战团里受窝囊气了，天高任鸟飞，有的是地方可以给凯尔大展宏图，但是都被凯尔婉拒了。
现在想来，居然还有那么点遗憾。
“哥们，你说这一仗要打到什么时候啊？”
“咱们打得赢吗？”
“这魔族到底有多少兵力啊，冲锋起来，人命好像不值钱似的。”
“估计有点难。”凯尔其实自己心里都没底。
即便是凯尔，现在也很难说出“没问题”，“我们会赢的”之类的话。
因为他在地狱待过，更是见识过地狱大军真正的恐怖。
起码布丽姬特就是在一直保存实力，有意克制。
如果她有发起进攻意思，三座位于地狱的堡垒哨站根本就抵挡不住贝利亚尔王家的大军。
既然玛蒙是布丽姬特所认同的另一位“王”，那么实力肯定也不会差。
之前呵塞西莉亚商议的时候，她还问凯尔有没有机会发起一场奇袭，重新夺回地狱的堡垒哨站，凯尔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把“不可能”三个字说出来了。
且不说双方巨大的兵力差距，光是地狱的恶劣环境，就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说到底，这一仗与其说能不能赢，倒不如说，对方到底想不想赢，或者圣光教会方面，到底想不想守住。
凯尔对此并不乐观。
从寇克侯爵那火急火燎地出售家族产业的态度看，外援恐怕是……
整这么想着，军营某处发出一声怒吼。
“他妈的！圣光教会的那个什么玩意，居然说要跟魔族和谈！”
“谈？都打到家门口了，谈个屁啊！”
“不光说要谈，他们还说要撤呢！”
这话就像是炸雷一般，许多半睡半醒的士兵们也都连忙坐起身来。
大家先前发牢骚归发牢骚，但毕竟塞西莉亚亲自上阵，并且到一线作战，以身作则，大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但是要投降，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都给我闭嘴！”宪兵队及时出现，大声喝止“把刚刚乱喊的那个抓起来！有扰乱军心，造谣生事者，一律军法从事！”
说完，刚才第一个大喊的人被当众就地正法。
原本，事情应该能够平息一阵，但没想到的是，竟然又有人站了出来，让事态进一步扩大……
“操！你们他妈的算什么东西！敢杀老子的人！”
“这是执行军法！”
“呸！狗屁军法，你们教会的狗东西！敢做不敢认是吧！来啊！”
一声“来啊”，周围几百名普罗斯帝国军的士兵抄家伙站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干你！普罗斯的弟兄们！跟我上，给老子剁了这帮混蛋！”
情况瞬间乱了，双方立即杀作一团。
“有人哗变啦！快来支援！”
一名宪兵连忙大喊，吹哨，呼叫支援，但没过一会儿就被砍翻在地。
更多的宪兵队，以及更多的士兵加入到了混战之中。
凯尔猛然意识到，原以为还能支撑一阵，没想到却已经是崩溃的边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