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塞西莉亚没上过战场，那肯定是冤枉她了。
数年来，塞西莉亚参加大小战役二十余次，她的军功都是实打实凭实力打下来的。
但是要说塞西莉亚像凯尔一样，总是拼杀在最前线，那当然也是不可能的。
士兵有士兵的职责，将军有将军的职责，两者没有可比性。
正因为拎得清这一定，所以凯尔才觉得塞西莉亚会这么想，实在是很奇怪。
凯尔尴尬地笑了笑：“这不像你会问的问题啊？而且，也不该问我啊！”
塞西莉亚则是非常坚持地追问：“我要你给我一个回答，现在！”
“肯定不是啊。”凯尔说道，本来这么说就好了——但坏就坏在，平常话不多的凯尔，偏偏多说了一句“不过，这么议论你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一天两天了，你怎么现在突然提这个？”
“我就知道！”一听这话，塞西莉亚顿时炸了，一拍地图桌，急切地问道：“什么叫不是一个两个？什么叫不是一天两天？凯尔，你给我说清楚！”
早知道直接说个“不知道”不就完了，凯尔现在也是后悔。
平常自己都是能少说就少说，怎么偏偏在这种送命题上多嘴。
指挥所里其他的参谋人员也向凯尔投来了异样的目光，仿佛在说“大哥，你还真敢说啊”，“别往下说了”之类的意思。
“没问你们，做你们的事！”塞西莉亚厉声训斥。
指挥所内的人赶紧避开视线，各做各的事。
凯尔觉得怪，不仅是觉得塞西莉亚的问题怪，更是因为现在正是大战之中，问这种话是非常不合时宜的，塞西莉亚不是一个拎不清的人，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
“怎么了？突然问这种奇怪的问题，而且还生这么大的气。”
“我……”
“你怎么了？”
“我的父亲……”
“嗯？”
寇克侯爵？怎么突然提到他了？
而且，此时塞西莉亚的表情很奇怪。
她双手握拳，紧紧地压在地图桌上，一脸愤恨的样子。
凯尔记得，之前住在伊迪恩家族的庄园时，这对父女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嘛？
周围的参谋们也悄悄又把目光看向了塞西莉亚这边。
塞西莉亚用一种牙快咬碎的艰难口吻，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一句话：“我……我无法相信，我的父亲居然……居然是一个龌龊贪婪的异端……”
“！？”凯尔一惊，随后更加后悔自己的多嘴了。
什么叫言多必失，这就是！
再看看周围众人的表情，似乎都很冷漠，当凯尔看向他们的时候，众人都很快避开视线。
一个女儿会这样描述自己的父亲，肯定发生了什么特别要命，甚至足以颠覆三观的大事件。
糟糕，看来出大事了！
趁现在还不算太迟，凯尔赶紧想要补救先前的失言：“塞西莉亚，你要是找我问作战方面的事情，我能回答就回答，你要是问我私事……我只能说，这不是我能干预的。”
这时，塞西莉亚也反应过来，指挥所不是说这些的地方：“凯尔，你跟我来！”
“是。”
塞西莉亚和凯尔来到哨站面对银翼城一侧的城墙。
现在守军集中在面对地狱之门的那一侧，因此这边只有零星的哨兵巡逻，基本处于无人的状态。
塞西莉亚走上城楼，按着垛墙，眺望远处。
此时周围没了别人，塞西莉亚的表情也变得更加苦涩。
如果凯尔没看错的话，夜色之下，少女的眼眶中甚至好像还闪着泪光！
作为最高指挥官，居然在这个时候流泪？！这得是出了多大的事啊！
“你的父亲……出什么事了？”
“是的……出事了……”塞西莉亚艰涩地说着，然后像是下定决定一般，说道“他不配做我的父亲！”
这话从为人子女的嘴里说出来，已经是非常重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和现在的情况有关吗？”
“有关！”
塞西莉亚猛然转身，看向凯尔：“你可知道，本应驻扎在银翼城内的卫戍军团，根本就是个空壳子！”
“哦。”
“嗯！？”
看到凯尔的反应如此平淡，塞西莉亚顿时眉头一拧：“你也早就知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凯尔索性也不掩饰了，直白地说道：“我不知道，但说实话，我也不意外。”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哪怕是凯尔这么自闭的人，对于银翼城防御空虚，卫戍军团大笔吃空饷的事情，也是有所耳闻的。
塞西莉亚有些失控，双手扯着凯尔的衣领，大声质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这……”
凯尔只能苦笑。
尽管塞西莉亚这话多少有点无理取闹，但凯尔能理解塞西莉亚的心情。
所以，他以尽量柔和轻松的口吻说道：“且不说无凭无据，都是道听途说，你是修会的圣骑大导师，我是哥连队长，平常面都见不到几次，你让我怎么告诉你？”
“我……对不起。”塞西莉亚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慢慢松开了手，并为凯尔重新整理了衣领“我不是针对你，我……”
“唉……”凯尔叹息一声“说实话，我也不希望这些是真的，可它就是发生了，那除了面对，还能怎么办嘛，你说是不是？”
凯尔现在可没有心情去幸灾乐祸之类，他是真的在担心。
原本圣光教会的卫戍军团应该是银翼城的定海神针，结果没想到居然是个空心萝卜，整个银翼城凭空就少了近一半的兵力。
不，情况或许更糟。
联想到之前寇克侯爵急于将家族在银翼城的产业出手，还有他说“给塞西莉亚更好的”之类的话，凯尔心里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没有说出来，但凯尔相信，塞西莉亚一定想得到，甚至可能已经想到了。
这场来自玛蒙家族的大规模仅供，寇克侯爵很可能早已知情！
得亏这件事情目前还无人知晓，而且塞西莉亚本人还在亲自上阵。
不然，大家恐怕直接会把塞西莉亚也给认定成叛徒。
这一战的敌人，原来不止魔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