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只会羡慕长生之仙的逍遥快活,却从来都不会注意,修仙漫漫途中无数牺牲者与被牺牲者。
“阮姑娘在哪里?”
陆久安依旧重复着刚才的问题,似乎上官无为所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耳旁风。
“你当然找不到她,她知道太多有关村子里的秘密,她的身上也藏着连我们都不知道的宝藏,这种宝贵的东西,我们怎么可能让你们这些外来者找到呢?”
上官无为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着,一边举起四方桌上的辟邪剑,用剑锋,抵住了陆久安的额头。
户外,夜晚的风越吹越大,苏怀瑾盯着房间中火光与人影,已经很久都没有动过了,虽然陆久安让她安心,但是她实在是很难安心下来,都进去这么久了,还问不出个所以然吗?
有点想下去看看了。
“怀瑾仙子,你不觉得,这个村子的住民很奇怪吗。”
就连李善向她搭话,她都没有注意到。
“怀瑾仙子?”
当话语再重复了一次,苏怀瑾才回过神:
“嗯?你刚刚在说什么?我没有听得太清楚。”
“你不觉得,这里的人很奇怪吗?”
“确实很奇怪,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像他们一样纯朴的人了吧?”
“我不是说这点,我是在想,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准时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歇呢?就算在我从小长到大的小村子里,就算太阳下山了,也会有孩童提着灯笼出来嬉闹,甚至还会有说书人支起摊子讲些神鬼故事。”
“你这么一说,我好想在这个村子里,都没有见过小孩子,最小的,也是能背起书包念书的少年。总感觉有些不好的感觉,要不然我们还是去村长的屋子那里看看吧?”
李善摇摇头:
“我们暂时还是暂时听从陆公子安排,尽量不要打草惊蛇。不过怀瑾与陆公子自东方结伴而来,还没有我一个偶遇的过客信任他吗?”
“我,我也不过才和他相识数日,哪有那么熟络!”
苏怀瑾连忙否认。
“是吗?但我总感觉,仙子似乎与陆公子相处的相当和谐。”
“哪有!”
苏怀瑾被说的有些无所适从,被凡人逗成这个样子,还真是一点都不像话!
对哦,自天衍门一路走来,她好像就一直在被陆久安牵着鼻子走,她终于明白那种感觉了,就像是这个小铁匠,一直在把她当成还没有长大的小姑娘!
可真是气死了!
李善摸摸下巴上的胡茬,继续说道:
“仙子莫笑,在下应该算是略懂人情世故,那位陆公子,应该在向仙子还尽恩情。毕竟以凡人之躯,硬闯云荡山这种事,就算给在下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因此,现在可得好好保护陆公子啊。”
“哼,那李善,你说,小铁匠会是我的师尊吗?因为从小到大,只有师尊会对我这么好。”
“在下说不明白。”
李善还是决定打个哈哈过去。
这种事情总感觉掺和了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两个人在屋外闲聊着家长里短,而屋内的气氛可以说是肃杀到了极致。
陆久安的额头背刺出鲜血,一滴一滴,沿着辟邪剑流到上官无为的手中。
“不知哪位先人,欲再夺此身血肉,重返阳间!”
上官无为默念往生诀,幽冥的青蓝色烛火摇曳,画卷背后,似有无数冤魂孤鬼蠢蠢欲动。
“怪不得你的身上感受不到灵力,因为这是逝者不会拥有的东西。”
“无知小儿,老朽知道你在隐藏自己的修为,但是,在往生诀面前,这一切都是徒劳!此刻,汝之血,已经化作祭祀亡魂的养料,很快,某位伟大的修仙者,就会借用你的身体,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是吗。”
陆久安淡淡地笑了笑。
然而这毫无恐惧之意的笑容,反而让上官无为感到了一丝恐惧:
“你很快就会散尽魂魄,沦为一副往生的空壳!”
“好啊。”
陆久安还在笑,笑的并不张扬,就像是私塾中,温和的老师,在温柔地教诲着众弟子。
“你为何不怕!”
往生诀起,一股恶灵从卷轴中钻出,墨色的不详覆盖了他的全身,陆久安可以感受到,似乎是在洪荒时期,陨落的某位大能修士。
他带着遗憾、夙愿与执念,重返人间。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阮姑娘在何处?”
事不过三,这是陆久安第三次问这个问题。
上官无为冷笑:“将死之人,不必知晓。先祖,供给您的血肉,就在您的面前!”
恶灵化作一道黑色的气息,沿着辟邪剑上的血流,径直钻向陆久安的眉心!
“哼,小小修士,不知天高地厚,妄想夺得往生之法,可笑,可笑!”
上官无为一挥手,屋内刚才的异样全无,又恢复了往常般的简朴。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个本该已经死去的魔修掌门,在往生村重活一世,就用这样的方法,夺舍了无数修士的血肉与灵力,化为了亡魂复生的养料。
陆久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四方桌,静静坐在桌前,额头的伤口也在急速愈合,完好如初。
上官无为猜对了一半,身为魔道掌门的上官无为,确实凭借自己老辣的眼光,看出陆久安隐藏了自己的实力,也知道并不是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但是他并没有预料到,自己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年,会是这天地间唯一尚存的长生仙人。
陆久安合上眼,一股金色的光芒萦绕在他的袖口,他轻挥衣袖,便抹去了那缠绕在亡魂身上的不祥。
驱散了不祥的迷雾,陆久安从一个看客视角,阅览了这位亡魂的一生:
诞生于洪荒时期的远古修士,那时天地间灵气还不像如今这般稀薄,修道之人,尚有成仙的可能,而这位无名的亡魂,从出生开始便寄托了家族的希望,不断地狩猎灵兽,闯荡秘境,提升修为。
陆久安看到了他儿时的父母,少年时的玩伴,青年时的恋人,壮年时的道友,如入化境之后的各种敌敌友友,在最后的最后,被自己的心魔所吞噬,死在了天道之子无情的仙剑之下。
“这就是你的一生吗?”
陆久安真开眼,用神佛般的怜悯,看着站立在自己身旁的紫衣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