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上吹起一阵与平时方向相反的风。
“是吗,我知道了。”
“我们总是需要做些选择,大概。”
弗兰德靠在树上,并没有向戈布林隐瞒自己的倾向。比起可能束缚戈布林未来的树人一族,他为戈布林选择了一条更加光明,更加平坦的道路。
“换一个话题吧,弗兰德,不然我可能抑制不住动手的冲动。你算是我半个救命恩人,我不想让你太难堪。”
“呵,我一个死人还在乎这个......算了,在我的意识消散前,你还想知道什么?”
“预言,还有你的妻子是什么身份,她到底......”
“咳咳,打住,这些问题我现在都回答不了,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我没有把所有灵魂都分到这一层。生前的我就不指望你能在短时间内做完这件事,这需要一个契机。”
“好好好......那你就说说天平和宝石的事。”
“嗯...先说均衡天平吧。作为我的虚空魔力造物,它可以平衡不同魔力间的冲突,增加持有者获取多种元素加护的可能。你现在不是就有风的加护吗,好好努力,你应该能得到其他元素加护。”
戈布林坐起身,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融合了天平的希尔斯墓碑经过强化,可以拓展出多元素加护——自然魔法的路途吗?”
“凭借精灵血脉的神秘,没准还有实现的可能,你说呢,森林眷者德鲁伊先生?”弗兰德调笑道。
虽然知道弗兰德是在开他的玩笑,但戈布林的确是好好设想了这样发展的可能。
自然魔法和空间魔法是同属第三层次的上级魔法,光是自身层级的高度就只容得一众魔法师瞻仰膜拜。而对戈布林来说,踏入自然魔法相关的魔力途径,就等于是以最小的代价,获得研究一切高级元素魔法的可能。
对于一位魔法师来说,掌握的魔力途径越多,同境界战力越强,上升到更高等级的可能性就越大。虽然冥想的效率会因此降低,且囊括越多、对本源触及越深的魔力途径获取条件极其苛刻,但还是会有很多魔法师选择压制境界,祈祷命运女神为自己带来好运。
事涉要及,戈布林绕到树前欲和弗兰德探明此事,却被一个意外的访客打断了进度。
在雪地里缓慢前进的埃里亚,正瞪圆了眼睛看着戈布林。
要知道,戈布林此时的体貌没有伪装成希尔斯,但穿着却依旧是先前的边地冒险者服饰。另外戈布林原本的身高就不突出,解除拟态后也只是因为肌肉的膨胀,而使衣物绷紧。
什么,她怎么会跑到这里?下意识要拉上兜帽的戈布林后退几步,转而就听到弗兰德在心灵通路里悠哉地发言:
“嘿,我的朋友,不必紧张,小埃应该看不穿你的身份。”
戈布林的嘴角抽了抽,道:“我担心什么?倒是你弗兰德,你就无所谓让埃里亚看到你出现在这里?”
“哈哈,不会的,这是基于你的虚空魔力所投影出的我的意识,旁人是看不......”
“那个?”
埃里亚指着夸夸其谈的弗兰德问道:“绿色的...精灵,请问你,那个怪叔叔是不是叫弗兰德?”
“...如果你是指那个呆在树下的半身人,那就没有错。”无视脑海里的“不是...这不应该呀?”,戈布林冷冷地嘲讽道。
“居然真的是吗?”埃里亚庆幸地拍了拍胸脯:“呼,那真是太好了,弗兰德叔叔没有死。这下子,拉贝姐姐就不会难过了。”
“你在担心这个?”
“嗯,是的,毕竟拉贝姐姐已经失踪很久了,我希望下次见到她时,能把这个消息告诉她,这样,她就应该不会再离开我们了吧。”埃里亚点点头,两手局促不安地绞在一起,仿佛是第一次和戈布林交流时的状态。
“那个,我可以和弗兰德叔叔说说话吗?”埃里亚试探性地问道。
“不行!戈布林,我不能再和除你之外的现实之人直接交流,快想想办法蒙混过去!”先于戈布林的答复,弗兰德焦急地的说道。
这是你第一次这么失态啊,弗兰德。戈布林读取到这段话中丰富的信息量,默不作声。
另一边,埃里亚死死地盯着二人,不肯放松片刻。
观察是双向的,在这极度诡异的沉凝中,戈布林的大脑也如水河车一般持续运作。
这是个有着卓越血脉力量,外形出众的女孩,她的魔法能力极为优秀,战斗技巧、直觉也打磨得颇具雏形。值得注意的是,埃里亚有着相当敏锐的灵觉与魔力感官,能够观测到一般人观测不到的、具有魔力特征的事物。毫无疑问,埃里亚是一个绝佳的战斗天才,心思活络且锋芒毕露。
戈布林抚摸着下巴,在心中思量着一些不便启齿的事。
“是因为神灵禁忌的不可侵犯,还是你的别有用心呢?弗兰德,如果你不能向我说明这一点,我很难配合你行动。”戈布林悠悠地说道。
“我......我现在也不清楚,但是,我以崇高的高山精灵信仰向你承诺,以后我一定会解释!”弗兰德苦笑着说。
“听上去像是在黄金赌场穷途末路的赌徒发言...好吧,弗兰德,看在你我朋友一场,烦请你在虚空中回复我之前的疑问。”
说完,戈布林断开魔力供给,没有再为难弗兰德。
说一千道一万,我好像还真没办法把你当敌人看待,弗兰德。戈布林叹了口气,对心中莫名浮现的怜悯感到无奈。
失去魔力来源的投影逐渐分崩离析。弗兰德一消失,和戈布林僵持住的埃里亚忍不住飞奔过去,却没能挽住任何。
“这是,为什么呢?明明弗兰德叔叔刚才还在这的。”
失去亲朋的伤感第一次压过疑惑,即使那个被维尔调侃冷血的埃里亚,也像个骆驼一样把小小的脑袋埋进雪地里。
“因为弗兰德已经死去,方才的身影不过是他分割灵魂保存的过去罢了。”戈布林拉起趴在地上的埃里亚,直言道。
水雾蒙上她的双眼,晶莹剔透的眸子里折射着埃里亚复杂的情绪。其实在她看到拉贝义无反顾地离去,在她听到维格和班布一遍遍地郑重保证时,弗兰德可能死亡的事实便在埃里亚心中留了个底,如今是证实了。
“...您能告诉我吗,弗兰德叔叔究竟遭遇了什么?又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双手紧紧拉着戈布林,埃里亚央求道。
您...是嘛?戈布林轻呵了一声,表示乐意向她说明实情。
在这短暂的城市时光中,维尔所展现出的大义凛然让戈布林倍感放心。虽然弗兰德身上还有不少没有解开的谜团,但戈布林现在有充足的耐心。
这份心态之于埃里亚而言,就是戈布林对她除神灵禁忌外的全盘托出,包括他被动地使用拟态一事。
愤怒,惊讶,羞涩,直至木然。如命运学者描绘的晴雨表一般,埃里亚的神情也在戈布林或粗浅,或详细地讲述中被铺张,揉捏,陈放,最终归于死寂。
这样就够了吧,如果我真的要接受维尔的邀请,这种程度的交底应该足够消除顾虑了。戈布林将话题止在肢解芙萝丝之前,看着埃里亚。
“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埃里亚松开手,退了几步。在听过戈布林的自述后,她看着戈布林的眼神也不再纯粹。
或者说,早就是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