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炎皇帝对这片偏远之地的掌控力有限，所以本地官宦乡绅勾结妖魔的事屡见不鲜，很多时候与其费劲除妖，不如每个月给妖魔送几个人吃，维持明面上的平稳。
如此一来，财政和民生这两块政绩都非常好看，再编造几次除妖的折子上给朝廷骗取些饷银，只有平民受伤的世界便达成了。
二小姐沈雪和这两只乡下妖怪好好科普了一下宁州的情况，又笑眯眯地继续讲到：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呀，几年前有几位妖仙路过宁州，见识了本地之苦后顺便告诉了凤仪皇帝，皇上龙颜大怒，令镇魔司下巡，整肃宁州风气。”
“妖仙？”叶锦张开蛇口，极不习惯地用人语问道。
她现在的声音绵软得很，又因为太久没说人语而有些咬字不清，听起来就像个牙牙学语的小女孩，以致于沈雪和她说话时脸上总挂着慈母般的微笑，令蛇不适。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变成母蛇了，但直到此时才真切的感受到，不免又有些惆怅。
“小青是想问，妖仙为什么会把宁州事告诉皇帝是吧？”
沈雪侧腿坐在车板上，用手指碰了碰蛇头，一般的女孩都怕虫蛇，她的眼神倒像是觉得叶锦很可爱。
“因为人类和妖族并非无法和平相处，仙凡之别，比人妖之别更大，相传那几位妖仙与大炎供奉仙人是好友，饮酒间把宁州事当作谈资说了，皇帝由此知晓。”
“凡境众生的争端，只是仙人间的笑谈。”韩雨盘膝坐在一旁，刀横膝上，盯着正在吃烤鸡的狐狸。
狐狸本来是不打算听沈雪多说的，只是出于对叶锦的信任，和这只诚意满满的烤鸡，才决定留下来听完。
“小雨你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呢。”
沈雪嗔怪地看了一眼韩雨，又继续说道：
“可镇魔司人手有限呀，管不过来这么大的宁州，所以皇帝又令宁州修士宗门和官军一起组成除妖队，三十里一卡，百里一营，一座山一座山地搜寻妖魔，一经发现格杀勿论，只有远离人族活动区域的妖魔可能幸免。”
“我和小青就住在远离人类的山里，还不是被抄家了！”狐狸啃着烤鸡腿，还不忘抬起头来忿忿骂两句。
“呵，天青山脉靠近宁州中部，整个都处于人族活动区域，真正没什么人的地方，还得往南两千里。”韩雨冷哼道。
叶锦眨了眨眼，觉得是这么回事，她和狐狸住的地方不仅有村子，村民还能出山去赶集，她特制的奥尔良烤肉酱似乎还在山外卖的不错，并且她出村两日就上了官道，说明天青山脉真不算人迹罕至的地方。
“没错，如果两位妖小姐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就得再往南走两千里，但如今到处都是关卡营地，除妖队更是恨不得把宁州地皮翻过来找妖，你们很难走出去。”
沈雪点头道：
“而如果留在车队里，反而没那么危险，沈家在云汐城是有名望的大族，沿途岗哨没人会来查我的马车，你们可以和我一起回云汐城，等镇魔司下巡的风头过了再离开。”
“云汐城......”
叶锦心中一动，她本来就准备去人类聚集的大城市刷功德，如今有人愿意带她去自然是再好不过。
“小青，你别听她们胡说，住在村子旁边都差点被杀了，跟她们进了城岂不是要被扒皮抽筋？”狐狸又啃了口鸡翅，嘴巴没停过，骂声没断过。
“除妖队又不会来搜沈家。”沈雪无奈地耸了耸肩：“就算他们来，沈家的宅邸也够大，藏你们两只小动物还是没问题的。”
“可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叶锦吐了吐信子。
“小青救了我，我帮你是应该的。”沈雪模仿着小蛇的样子，也俏皮吐了吐舌头：“小白嘛，她那天从林子里蹿出来撞在马车上，浑身是血，面对小雨的刀也不躲不闪，看起来实在可怜，我不忍心。”
“哼，才过了两日，倒又活蹦乱跳的了，那日求死的模样反倒像是装的。”韩雨又冷哼了一声。
“小雨，你就别添乱了。”沈雪拍了拍韩雨的肩，摇摇头：“小白，这两日来除了小雨怕你伤到我，给你戴上束具外，我们可还对你做过什么？我承认我......我就是对毛绒绒的东西没什么抵抗力，我看见你那日的模样，便觉得心疼，所以想保护你，你信吗？”
“不信，人类都是坏蛋！”
狐狸呲了呲犬牙，趴在车板上，又无力地耷拉下耳朵：
“小青，你知道吗？熊和老虎都死了，那天晚上人类闯进山里，只有我逃了出来，我当时没了灵力，浑身是伤，就想找个人类报仇，可我那么虚弱，我什么也做不到......”
“狐姐姐......”
叶锦把尾巴轻轻搭上狐狸的背，替她顺了顺雪白的毛发，沈雪的提议她很心动，但看到狐狸这般失落的模样，却又不好直接答应留下。
“小白，我也没有强留你们的意思，你作为妖，身上的伤好得很快，现在小青也来找你了，如果你们一定要离开，我也尊重你们。”
沈雪想摸摸狐狸，手伸到一半，又抿了抿嘴收回，轻声说道：
“不过如今的世道对妖来说太过危险，我希望你们别急着做出决定，天马上要黑了，你们可以在车队里住一晚，明早再来告诉我，如果要走，我会给你们准备干粮和地图。”
“......谢谢。”叶锦看了眼仍是魂不守舍的狐狸，礼貌地对沈雪晃了晃蛇尾。
沈雪摇摇头，没再多说，起身离开了这辆马车。
待到沈雪走远了一些后，一直盘膝坐在旁边的韩雨也站了起来，淡淡地看向两只小妖：
“大小姐和别的人类不一样，她小时候在山中遇险，曾被妖族救走，照拂过一段时间，因此对妖族没有偏见，我可以保证，她刚刚的话都是真心的。”
语毕，韩雨不待叶锦回应，转身提刀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