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冰冷和伤口的剧痛,如同将她拖拽撕裂的巨大漩涡,将艾瑞莎的意识彻底撕碎、吞噬。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自己蜷缩在冰冷地板上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无法控制的呜咽和冷汗浸透全身的绝望里。

然后……是一片虚无的黑暗,沉重得没有边际,没有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光隧道,一丝模糊的感知如同涓涓细流,艰难地渗入这片死寂的虚无。

触觉。

身下不再是坚硬冰冷、布满砂砾的泥地,而是……某种相对柔软的表面,带着陈腐布料的气息。

虽然依旧冷硬,但比起直接接触地面,已是天壤之别。她似乎是躺着的。

意识在缓慢地凝聚,如同沉入水底的残骸一点点浮起。

随之而来的,是脑袋深处沉闷的钝痛,像被塞进了浸水的棉花,每一次思维的拨动都显得滞涩而沉重。

口腔里残留着难以言喻的干涩和苦涩。

全身的肌肉酸痛无力,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酷刑,但奇怪的是,脚底那令人发狂的刺痛感……似乎消退了大半?

只留下一种迟钝的、隐隐的麻木和不适感。

“……艾瑞莎?艾瑞莎?你醒了吗?感觉怎么样?”

一个熟悉又带着急切喜悦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

是慕小狼。

不再隔着冰冷的墙壁,也不再是黑暗中遥远模糊的呼喊,而是实实在在的、就在身边。

艾瑞莎的睫毛如同被胶水粘住般沉重,挣扎了许久,才极其缓慢地掀开一丝缝隙。

光线……一丝极其微弱的光线。

并非完全漆黑。

她的眼睛花了点时间适应。

头顶是灰扑扑的、布满水渍印痕和斑驳霉点的石壁。

光线来自墙角一个拳头大小,用生锈铁丝网封住的狭小通风口,吝啬地漏进几缕尘土弥漫的惨白光线,勉强勾勒出这个狭小空间的轮廓——

这里似乎是一个更大的地窖隔间。

她真的躺在一张由破旧门板和几块肮脏麻布草草铺设的“床”上。

一张带着欣喜和担忧的脸庞猛地凑近,映入她朦胧的赤红色瞳孔。

是慕小狼。

她的脸上有些污迹,马尾辫也散乱了些,但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此刻正焦急地在艾瑞莎脸上来回扫视,确认她是否有事。

“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慕小狼大大松了一口气,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你可吓死我了!昨天晚上……不对,我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反正就是你突然抖得特别厉害,一直在哭,一直喊‘姐姐’……然后那个门就开了!”

艾瑞莎的思绪还很混沌,但她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门开了?那个看守她们的人?

慕小狼显然憋了很久的话,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是个金头发的女人!看起来……好可怕,也好漂亮……”

她的语气里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敬畏和恐惧,

“她进来的时候,脸色冷得像冰!一句话都没说,手里拿着一个针管,直接就给你打了一针!很粗的那种针!然后你抖了几下,就不动了,也不哭了,就那么睡着了。”

“那个女的……”慕小狼咽了口唾沫,眼神里透着心有余悸,“她看了你一会儿,然后又看了看我。就用手指点点我,又指指你,那意思好像是让我守着你?然后她就把我和你锁在一起了!门又关上了。”

巨大的混乱和依旧残留的疲惫感让她无力思考。

艾瑞莎的喉咙干渴得像要冒烟,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气音。

慕小狼立刻注意到了她的不适:“渴了?等等!”她飞快地起身,在这个小隔间的角落里摸索着什么,端回来一个边缘破损的粗陶碗,里面有一点浑浊的水。“快喝点,就只有这个了。”

艾瑞莎借着慕小狼的搀扶,勉强坐起一点,就着她的手小口吞咽着那略带腥涩的冷水。

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稍稍缓解了那股烧灼感。

喝了几口水,似乎找回了一点力气,艾瑞莎才慢慢想起慕小狼刚才提到的事情,嘶哑地问道:“你……怎么会……被……”

慕小狼立刻明白了她想问什么,重新在她脚边坐下,脸上带着懊恼和后怕:“别提了!那天晚上我头脑一热,真的一个人跑去‘鬼王宅’了!想拍几张照片让你看看。”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可我进去以后……根本没发现什么鬼怪……却在二楼一个没塌的房间里看见至少七八个人,带着箱子一看就不是好人!我当时吓懵了,想悄悄溜走,结果不小心碰掉了一块木板……他们就发现我了!”

慕小狼身体微微发抖:“然后……我就被抓住了。他们什么都没问,就直接给我扎了一针。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过来,就被关在这里了。衣服也被翻过,身上所有东西都没了……”

她拍了拍自己同样有些凌乱的衣裤,

“和你一样。他们……是在找东西吗?”

交易,八个人,药物。

艾瑞莎默默听着,赤红色的瞳孔里映着慕小狼惊魂未定的脸。

那些所谓的“鬼音鬼影”,不过是犯罪团伙在废弃宅院里活动的掩饰。

慕小狼的探险,将她自己和她这个被迫卷入的追踪者,一起拖入了这场无妄之灾。

但此刻,她却提不起丝毫的愤怒或责备,沉重的疲惫感像湿透的棉被压着她。

就在这时,慕小狼忽然做了一个艾瑞莎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挪了挪身体,面对着艾瑞莎蜷曲在简陋床铺上的双足。

艾瑞莎的袜子并没有被脱掉,在经历了之前的痛苦挣扎后,这双薄薄的黑色短袜此刻脏污不堪,被汗水、泥土和点点暗红色的干涸血渍浸染得硬邦邦的,粘腻地贴在脚上。

只见慕小狼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动作轻柔却坚定,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将那湿冷僵硬的袜子褪了下来。

一股混合着汗味、泥土味和细微血腥气的馊味在冰冷的空气中散开。

艾瑞莎下意识地想缩回脚,却被慕小狼握住了脚踝。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暖力量。

“别动!你看你这脚!”慕小狼的声音里带着真实的疼惜,她借着通风口微弱的光线,仔细看着艾瑞莎暴露出来的双脚——脚底遍布细小的刮痕和擦伤,几处破皮的地方又红又肿,周围皮肤被汗水泡得发白发皱。

“昨天你就是这儿疼得受不了吧?这么冰!这么脏!”

慕小狼说完,竟直接捧起艾瑞莎一只冰凉的脚。

艾瑞莎惊得下意识一缩,脚踝却被慕小狼稳稳托着。

接着,一股温热的气流喷洒在艾瑞莎冰冷的脚心和脚背上——慕小狼低下头,对着她的脚,用力地、一口一口地呵着热气!

温热的、带着湿意的气流,如同最轻柔的抚慰,瞬间包裹住那只冰冷麻木、布满伤痛的脚。

暖意透过毛孔,丝丝缕缕地渗透进冻僵的皮肉和疲惫的神经。

艾瑞莎的身体猛地一颤,赤红色的瞳孔因为过于震惊而微微睁大。

慕小狼呵了几口气后,放下这只脚,又捧起另一只,同样仔细地呵着热气。

待两只脚都稍微被哈气暖了一点点后,她放下艾瑞莎的脚,开始迅速地用自己的双手,捧起艾瑞莎那双依旧冰冷的手,放在自己手心,用力地、快速地**起来!

她掌心的温度不算特别高,却带着蓬勃的生命力,急切地摩擦着艾瑞莎冰冷僵硬的皮肤和指节。

搓完手,她又立刻转回去,捧起艾瑞莎同样冰冷的双脚,不再是哈气,而是用那双同样带着薄茧但温热的少女手掌,紧紧包裹住艾瑞莎冰凉的双足。

她的动作有些笨拙,却透着一股不管不顾的执拗和强烈的暖意。

赤红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慕小狼此刻专注而焦急的模样——她低着头,额前散落的碎发遮不住眼中的关切,双手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红。

在这冰冷绝望的地窖深处,在她们刚刚被注射不明药物成为阶下囚的境地中,这个与她萍水相逢的、父母早逝的孤儿少女,正用最笨拙的方式,试图驱散她周身的寒冷和痛苦。

艾瑞莎僵硬的身体,在慕小狼持续而有力的**和掌心传递的热意中,一点点、极其缓慢地松软下来。

寒意似乎被这微弱的暖流驱散了一些,脚底伤口的刺痛在持续的温度传递下也变得不再那么尖锐难忍,被一种迟钝的酸胀感取代。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赤红色的眼睛望着通风口那缕微光下悬浮的尘埃,任凭慕小狼温热的手掌紧紧包裹着自己的脚,感受着那点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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