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湍流不息,清澈的水面上时不时有鱼儿跃出,溅起许多浪花。

“仙子应该多默念心经,以养心性。”

“到现在你还是不肯承认,你就是陆久安吗,师尊。”

一路走到现在,苏怀瑾始终无法放下对于陆久安的怀疑,只要这一剑没有刺下,她就一日不能否定,陆参就是陆久安的可能。

她已经快要接近极限了,苦苦修真路,没有人告诉她,自己到底应该努力到什么地步,才能成为师尊那般强大的仙人,才能保护好重要的人,才能够救得这世间的疾苦。

陆久安依旧平静地盯着河面,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或许您应该放下对于那位师尊的执念,是仙是魔,有时候只在一念之间。”

“你是在说,你就是我的师尊吗。”

她不在乎眼前的男人在说什么,她现在只是想听到有人承认,自己就是陆久安,是她追寻多年的师尊,那位无所不能的师尊可以告诉她,你已经足够努力了,已经,不需要再这么折磨自己了。

她一直是那个软糯糯的小姑娘,即便落英剑法于太一宗嫡传弟子的外壳将她包装成不可一世的仙子,但这并不能改变一个人的本质。

“您有些入魔了,怀瑾仙子。”

“如果我堕入魔道,你可以承认你就是我的师尊吗?你太像他了,无论是举止还是言行,都会时不时让我联想起我的师尊。”

“我想他了。”

短短四个字,寄托了百年的思念。

思念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陆久安想不到万全之法来应对苏怀瑾的这般赤诚,和这位徒儿重逢的旅途,到了云荡山,便会迎来结局,如果沉溺于这点儿女情长,大道该怎么办,世界又该怎么办?

他是仙,尘世间最后一位长生仙人,在这个随时都有可能因为气运之女碰撞而崩塌的世界中,若是带着怀儿行走四方,他当然会举步维艰。

“怀瑾仙子若是执意如此,那倒是可以把我当做那位师尊的替代,直到,您在云荡山寻找您真正的师尊。”

尊卑有序,不卑不亢,陆久安就算在这种凡人纠结无比的时刻,也能展现出极致的理性。

理性到,让满心思念的苏怀瑾,都不得不面对,陆参并不是陆久安的事实。

他甚至能善解人意到,委屈自己做他人的替代。

苏怀瑾释然地笑了,心中的感情更是五味杂陈,既包含一点点备安慰到的感觉,又隐含着一丝失望。

“如果你真的是我师尊,我想,我余下的这辈子都回用尽全力去恨你。”

苏怀瑾抬起手指,用灵力浮起一块小石头,然后扔进湍流的河水之中。

“你最好不是。”

“那自然不是。”

陆久安满口允诺。

不管未来如何,先把此时的难关度过吧。

其实他现在的身份与神态与当年烟萝树下的长生仙人完全不同,怀儿之所以会对自己产生这种疑惑,或许只是因为自己与过去相仿的面容。

“小铁匠,我可能,在之后的路途中,难以保护你。若是你现在觉得此行有去无归,还是会武江城,和半路亲人一起去太一宗避难吧。”

世界之大,强者之多,让这位天道所眷顾的少女,有些迷茫与失落。

“仙子此言差矣,若是能寻得长生之法,那这些磨难与危险,毫不足惧。”

“你没有听上官夕若所言,云荡山,根本就没有长生之法吗?不要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白送了性命。”

可是,怀儿啊怀儿,抱有不切实际想法的人,不正是你自己吗?

其实你自己心里也很明白,云荡山,根本就没有长生仙人的足迹吧?

人是会自我欺骗的生物,比如“如果事业有成就去表白”,比如“如果一直努力下去,心上人就会回过头来,对自己微笑如水。”

靠着这种虚无缥缈期望而活下去的家伙,可悲又可叹。

“但,如果这能寻得长生,那此行就有了意义,真所谓富贵险中求,您说对吧,怀瑾仙子?”

苏怀瑾笑了笑,这种凡人的贪痴念,自己也见识过不少,如果劝说能拯救他人,那这个世界就不需要力量,凭借嘴巴便可以成为圣贤。

“会死的呀,小铁匠。”

“蚍蜉般的几十载春秋,去博得万古长存,有何不可!”

陆久安越说越激昂,仿佛云荡山充满了美好的未来。

因为他知道,此刻,绝对不能再让苏怀瑾思考一点有关陆久安的事情。

一念成魔,一念升仙,怀儿的心思已经在病态般的执念中逐渐扭曲,像是株原本茁壮生长的小树苗,突然失去了园丁的清新照料,在风吹雨打中日渐长歪。

他是苏怀瑾的师尊,哪怕就是过去短短几年的相处,他也不可能辜负那份感情。

怀儿堕落成魔,而后放荡形骸这种事,作为师尊的他,绝对不允许发生。

即便,他暂时还没有办法以“陆久安”的身份陪伴在她身边。

“怀瑾仙子,我会陪着您一去云荡山,您不用担心。”

“我担心什么,我又不是一个人不能去云荡山,再者说,你明明什么修为都没有……”

真的是,一点修为都没有吗?

苏怀瑾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内心还是打了个一个问号。

她可从未断绝过,用这柄师尊的旧剑,一试陆久安身份的念头。

这份心魔,甚至在被不断压制的过程中,有不断变大的趋势。

“我可以靠着着前世的记忆,去与天域魔尊说说情,我想,她自然会允诺我们的云荡山之行。”

陆久安想伸出手,敲敲小丫头的脑袋,然而这种下意识的习惯,在回过神的瞬间便及时止住。、

“倒是你,透露了自己和上官夕若不一样的关系,怕是早就成为众多魔修眼中的香饽饽了。”

“所以我们要早日启程,前往云荡山。”

有人陪着、我们一起,这种最为平常的话语,在苏怀瑾的耳畔,就像是一直作孽的妖精在起舞,在暗示她,眼前的男子,绝对和自己有着牵扯不断的关联。

从天衍门到顺清城,他有无数荣华富贵,安享下半生的好机会,但为了陪自己去云荡山,他全部都放弃了。

在这个修仙世界,没有一个人会平白无故地对他人好,会对他人给与温暖,如果有,那就是这个人在图谋,比起当下利益更为珍贵的东西。

或者,那个人就是陆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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