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明天就是开学以来的第一次月考,不难,我说实话,这个考场安排呢,刚才也已经发下去了,大家传到之后记一下,今天打扫卫生的同学,等会儿晚自习结束留下来贴座位号。”

老刘坐在讲台前,晃了晃手中的一沓座位标签后将其随手丢在一旁,拧开桌上的矿泉水后咕咚咕咚地连喝几口,继续说道。

“可能有些同学觉得上次开学考会比较简单,这个确实,但它只是帮你们简单复习下初中学过的东西,而这个月考呢,是我们这段时间所学知识的集合,它……”

安然开始有些犯困,她打了个哈欠,将班主任滔滔不绝的讲话抛之脑后。

离上一次社团活动,已经过去十三天,而距离自己第一次从这个世界醒来,也过了快一个月了。

一个月,原来以女性的身份活在这世上的日子都这么久了……

那天下午同何汐她们告别后,平淡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太多改变,只是如车轮般滚滚向前,之后发生的事,无论是白帆上周照例的补课,还是日复一日的上学、放学,都似其运行过程中扬起的几缕灰尘,轻轻飘起后,又慢慢落下。

社团的话,白帆有在好好运营,不过充其量也只是递交上上周的活动证明后在前几天每月一次的社团分析汇报会上露个脸而已。

到现在为止,成员本就不多的“志愿部”并没有流入任何新鲜血液,不过说来也是,虽然学校名义上有将“志愿服务时长”这一要素纳入三好学生的评议版块,但与其相比,占大头的仍是学习成绩。

反倒是其他成员,他们会选择来这里,而不是活动更丰富,或者能够在校运会、艺术节以及其它晚会节目上绽放自我的社团,又会是什么原因。

而且,白帆他看起来也没有宣传的打算。

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她也曾先后几次向他提起过这事,可他每次不是打着哈哈过去,就是一味地回复着诸如“以后再说”一类的话。

连部门细分也是,从她那天早上提起过后便再无下文了。

说起来,他真的有做好运营社团该有的觉悟吗?

觉悟,呵呵,用这种词去定义白帆,还真是有些不知好歹呢,和他相比,我又算得上什么,副会长?明明一丁点儿用都没有。

每周两次的社团会议也有继续,每次都是以白帆的讲话为始,最终化作平平无奇的晚自习,不过自己也算是借助这种方式同班上的部分同学熟络了些。

左前方叽叽喳喳的声音打乱了她原有的思考,回过神来,发现只是夏小小在和她后面的男生嬉笑着打闹。

这个女生,与其同桌不同,她在安然过去的记忆里不曾出现过。

不曾出现,也就意味着自己完全不了解她,只能通过正面或侧面的方式接触,安然现在完全没有这类兴致,只知道对方在班里算得上较为活泼,自己同对方的交集也不过是在同一个社团,一起参与了上次的清扫活动而已。

麻烦啊……

话说回来,安屿她们现在在做什么呢?

她向安然告别,已经是十多天前的事,于那个夜晚向后数,她如某日下午凭空出现那般,又从安然的生活里凭空消失。

私聊永远都不会得到回复,更别说主动找安然聊天了。

莫非这一切,不过都只是一场骗局吧,别吓我……

“嗯?然然你有心事吗?”

何汐仍是她的同桌,这点并无改变,她清楚对方是以朋友的口吻关心自己,可自己却只能用短短的谎言搪塞过去。

“诶,原来是这样啊,没事的喔,然然你这两次周测成绩都很高呢,不像我……”

那是因为我在很久以前已经学过一遍了啊……

想直接说出口,却又只能硬生生地憋回去,这种感觉开始时还有些难受,现在倒觉得稍微好些。

说到难受,估摸着再过半个月又要重复那几天的惨剧了。

好烦好烦好烦……

下课铃如期而至,紧随其后的是舒缓的音乐声,安然搬起桌上厚厚的一叠书走向教室后方,自己的位置在明后两天都将成为别人的座位,好在空荡荡的储物柜似乎能容纳桌上连同抽屉里剩余的一切。

抽屉里的东西也要搬空呢,她叹了口气,将其中厚厚一叠的辅导资料依次抽出,在快要取完时,几枚硬币在她抽出最后一本英语练习册的动作下顺势滑落在地,又因恰处于立着的角度而向后滚去。

果然,不开心的时候,运气什么的只会更差,安然只好默默俯身去捡,却发现右后排的同学已经拾过,准备递给她。

“谢谢。”

她小声道谢,眼前的男生,同样是过去不曾见过的人,他的名字安然倒是熟悉,班级职务是体育委员,以前的体委是谁来着,她已经记不得。

“不……用谢。”

对方吞吞吐吐的样子安然这些天以来也见过不止一回,起初她以为是自己平时故作的微笑引得对方不适,后来才发现他只要碰上和自己交谈的情形便是如此。

明明在跟何汐她们或多或少的接触时挺正常的,果然也是个奇怪的人,难不成自己小时候就认识他,也像欺负白帆一样欺负过他?前者仅仅是安然的设想,后者更不用提,她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

“喂,白帆,你哪个考场啊。”身后不远处传来的是许若云不失活力的爽朗声音。

“十七,一楼靠楼梯口那边儿。”白帆回了句,收拾桌面的动作并未因此暂停。

和自己一个考场,这点不知会不会被归类为运气好,她背起书包,何汐早在门口等候多时。

“靠,给你爽到了,我还得爬楼呢,”他故意发出一声咳嗽,“那你明天还是和然姐一起?”

“你小子别多管闲事了好吧。”

安然知道许若云的话中没有任何冒犯自己以及白帆的意思,但她心中隐约还是有些厌烦,要是那天下午自己多留点心就好了,虽然只是身体上看着略微亲昵的举动,但还是一直被他当做玩笑时常提起。

“那,明天见咯?”

“拜拜。”她挥了挥手告别何汐,转身走向夜的深处。

明天见,自己和她都不在同一个考场,不过现在想这些根本没有意义,安然蜷在车后座上,略微挪了挪身子,想要让自己更舒服些。

照例来讲,姑姑应该会在这段不算太长的路上提些问题,今天却什么话都没说。

“对了小安,等会儿送你回去后啊,姑姑要先回家一趟,轩轩他刚才电话里说刚到车站,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从离虹西那么远的地方回来呢,小安你晚上一个人没问题吧?”

安然不知道姑姑口中提及的名字究竟是谁,经过简单的判断后,她觉得这应该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表哥。

回家么,说起来也是,毕竟她只是自己的姑姑,之前每个晚上来接自己回去也只是受父亲的嘱托,父亲,自己在这个世界至今为止都没见过他。

他又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安然并不清楚,心中的烦躁也愈发汹涌。

“喔,我知道了,没问题的。”

熟悉的客厅,熟悉的卧室,她能做的也只有像昨天、前天以及更远的每天那样,洗澡、洗衣,在忙碌完所有后拖着毫无热情的身躯爬上床榻。

这副身体主人的生活,也许也是如此普通且无波澜。

至于对“她”的兴趣,安然虽在第一天惊慌的同时也曾悄然漾起过几丝好奇,但这种好奇心也随着日渐重复的生活而变得索然无味。

她还是男生时曾看过几部特殊题材的影视剧,其中不乏对产生变化后的自我萌生异样的冲动,她不能否认自己自始至终对此完全不感兴趣,可现在感受到的只有无聊。

以前上高中生物时,也听过有关激素的人类行为的影响,从定义上看,她现在确实是女性,这样的话,自己内心的平静是否也来源于此呢?

手机振动声出乎意料地响了起来,她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下床看看。

已经删去了所有不必要的软件,广告的推送也早就被她在设置选项中屏蔽,而班群和社团群随着连续七天的不间断课程安排而沉寂,现在给她发消息的会是谁,安然隐约有了答案。

「考试加油」

「记得把我教你的都用上」

「话说咱是同个考场的吧」

「睡了?」

「也对,时间不早了,那就明早见吧」

本来以为那个处在千里之外的人终于想起回复自己的消息,原来是他……

「行,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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