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时月脱口而出。她刚想问他怎么一身伤病样子,她爸一见她,话也没说,一把拥住她紧紧不肯撒手,像她随时可能跑似的。时月也没挣脱,一是怕弄疼了爸爸身上的伤,二是这几天转凉,久违的拥抱格外温暖。

“爸……”

父亲“哐”地带上门,又搂着时月、对着她额头颤巍巍地亲了好几口。父亲从来没这样过,整得时月怪害羞的。

“爸,你干嘛~你的伤……”

父亲紧抱着时月,良久才放开,红红的眼眶细细看着时月。忽然他拉住时月的手,道了声“你过来”,几步走进厨房。

他打了一锅水,点火,从冰箱里拿出一包馄饨:“我给你做饭。你就在这里,别动,就站这,好好跟爸爸说,你这几天到底哪里去了?!”

“我不饿,爸……”

“不说清楚不许吃饭!”

“……”

父亲从来没这么严肃吓人过。时月自知糊弄不过,便把自己坐过站、又掉进湖里的事说了出来。当然,她只说自己是失足掉进水里的,因为手机钱包身份证都弄丢了,被困在郊外一时没法回家,就靠捡垃圾讨剩饭活过这几天,方才她遇到一个好心人愿意载她一乘,她这才回了家。

“好心人?男的女的?是干什么的?”

父亲捧着刚煮好的馄饨,端到时月面前,时月乖乖巧巧地坐在饭桌前,父亲搬了张椅子坐在她对面,两手一直攥着:“你怎么能上陌生人的车?”

“我急着回家呀!刚好有车肯搭我……”

“以后不许上陌生人的车,莫管什么情况,都不许。”父亲吃了口馄饨,“怎么不找警察?”

“找不到……”

“……唉,没事就好。”

父亲看着时月,说到:“那我明天再请个假,跟张警官他们说你已经到家了,让他们不用找了;你老师那我也说一声,看学校能不能把课本、学生卡补办一下……也看看能不能补补课;还有手机,也要再买两部……”

“诶,爸!你伤是怎么的?你和人打架了?”

“伤?谁受伤了?”时月父亲忙装傻道。

“爸,你老实说,你伤哪来的?你不说我就不吃了!”

说着,时月还装模作样地把筷子一丢,一副不开口就绝食的样子。时月父亲拗她不过,只得把事情与她讲了。

他是星期二上午得知时月失踪的。那天他按惯例开完夜车、刚下班回家准备睡觉的时候,他突然接到老师的电话说她没来上课,又一打女儿的电话提示无法接通,他一下子慌了神。忙狂奔到最近的派出所报了案,警察答应帮忙找人的同时、也建议他去附近打印店做几份寻人启事,之后几天他便每天到处张贴寻人启事,班也没上,只街上逢人便问有没有见过他女儿。

一直到昨天,他路过一家早餐店时刚好听到有人在议论徐安区有人贩子的事,他一打听才听说,原来前两天有人在徐安区的街头看见有人贩子在大街上硬说一个女孩是他们离家出走的女儿,然后把她强绑走。这种闲事无人敢问,因为大家都怕闹了乌龙;就算不是乌龙,这年头谁敢见义勇为啊。

他一听此事,第一时间就找派出所的张警官说了,然而警察不置可否。像这样的坊间流言,凰州市每天都能冒出几百条,根本没有说服力,偌大一座城市,也从来不缺人,无论活人还是死人。

更何况,大楚国和北燕国沿着淮河到天己山、再到昆仑山的漫长战线都持续了上百年了,跟“合久必分”的诅咒比起来,那些天灾人祸反而显得渺小了。

但他还是不肯放弃这条线索。于是他自己去了徐安区,找到了紧挨着棚户区的一座废弃酿酒厂。根据附近的百姓传闻,这座早就废弃了的厂区常年盘踞着一帮疑似人贩子的混混。

本着不放弃一切希望的态度,他大着胆子一瘸一拐走进去。这废弃厂区周围一大片都人烟稀少,青苔丛生的高墙倾泻着一片阴影。走了一会他果真听到里面有人声,顺着声音过去,里面是一帮街溜子模样的年轻人正聚一厂房里面打牌,大概六七个。他们也被父亲的声音惊扰纷纷抬起头来。

“谁?”

“不想活了?!”

他们一见陌生人,顿时放下手上东西,往父亲一拥而上,三两下便摁倒了他。

“你是不是警察?”

几个人吆喝着,不由分说搜起他的身。搜了一阵,见不是警察,他们也狂起来,竟不分青红皂白把他按着便打,踢伤了手臂,额头也破了皮。乱打了一通,他们才想起来问他身份,来做什么,是不是挑事的。他只说自己是不小心迷路进来的,打搅了几位小爷非常抱歉,求他们饶过。他们也没起疑,警告了他几句就放他走了。

“他们什么人啊?这么狂。”

“那肯定是人贩子呀,看他们反应那么大,保不定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他挥了挥手,“哼,管他们呢!我娃没事就好!诶,吃,今天晚上早点睡啊,明天早点起来,我们一起……我看看噢,手机要重买,我俩都要,还有你的卡要补……”

“爸,这你不报警啊?”

时月看到父亲的伤口,根本吃不下东西。但父亲只是豁达地摆摆手:“没卵用,随他们去!就当背运遭狗啃了。一点皮外伤。”

“一点皮外伤?爸,你头都破了!”

时月一怒而起,但被父亲注视着,又缩着头坐下。

“……警察不管吗?”

“管了又不能升官。好了,爸爸还轮得到你操心吗?好好休息,明天我俩一起去找你们老师,看看你丢的那些能不能补。唉,忙着呢,早点睡。”

“嗯。”

时月点点头,父亲装模作样地晃了晃胳膊,结果伤口不小心撞到椅背,疼得他哎哟直叫唤,时月捂嘴偷笑,父亲追着敲了记她的额头骂到“你这小家伙,赶紧睡”,时月收起笑脸,目光无意中又落到父亲身上,白色的纱布豁然醒目,看得时月心疼,她叮嘱爸爸先去睡,一会她洗碗筷,爸爸又笑骂到“长大了啊,会疼爹了”,时月也伶牙俐齿地笑着骂回去。看到爸爸瘸了一条的腿,又平添了伤口,时月终于没忍住喃喃道:

“那些人……真该死啊。”

“爸没事。你好好睡觉。”

走到一半,他又回首提了句:“不许再走丢了,下次爸绝对打你屁股!”

“嘻嘻。”

洗干净碗筷,时月关了灯和电器,回房锁上门,打开电脑。

这是她考上高中,爸爸为了奖励她给她买的笔记本,把电脑搬回来的时候父女俩还高兴了小半天,结果只用了一会就出问题,上网一查才知道是个二手的拼装货。不过时月也没嫌弃,反正学习上生活上够用就行,顶多玩游戏卡了点而已。

但今晚时月没有玩游戏,也没有学习,而是查找起凰州市的兀华区4号街的信息。

这个兀华区4号街,时月只是听老金他们和她提过一嘴。按他们说,兀华区的4号街是凰州赫赫有名的黑市。这地方以前聚集了大批工人,连带着商业繁荣,附近商店常昼夜不息;后来凰州转投其他新兴经济区,这儿倒也没很凋敝,只是变得鱼龙混杂了,黑市也兴盛起来,尤其是凌晨一点过后,能看到许多来路不明的财货,古玩,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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