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看到张枫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的怨气瞬间收敛，沸腾的红衣顿时安宁下来，她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你醒了？”

张枫看了看自己的周围，又看着微笑的璃。他也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是你救了我，璃。”

“纯阳子和重瞳子也帮忙了不少，这两个人或许是值得信任的。”

“你说的对，我之后应该去拜访他们表示感谢。我只是请他们吃了一顿饭，给了他们一点钱，他们却救了我的命，算起来，我还欠他们一个人情。要是在大会上遇到纯阳子，只怕是得让他一手。”

听到他的话，璃不由得发笑：“你都未必打得过别人，还让别人一手，我看你就是想要到时候直接投降。”

张枫有些尴尬挠了挠头，瞪了璃一眼：“看破不说破！你这女鬼怎么回事儿？这个都不懂？我不要面子的？”

璃笑得于是更开心了。张枫也笑了起来。

两人的笑声持续了好一会儿，最终于逐渐归于寂静，随后，张枫认真的看着璃：“你为什么要救我？”

是的，璃没有理由救张枫，倒不如说，在那样的情境下，对于红衣厉鬼璃来讲，最好的选项无疑就是那么看着张枫死去，这样就不会违背张枫和她签订的契约，也可以在张枫死后回收她的寄托物，之后不用在人家待着，而是回到她所熟悉的阴间。

可璃没有那么做，她救了张枫，尽管张枫不知道璃是怎么做到的，那个时候，张枫清晰的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这想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然而璃还是救了自己。

对于他的问题，璃想了半天，她只是摇头：“我不知道，张枫，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救你。我想不通，我不明白……”

是的，她不明白，事实上，在张枫醒过来之前，她满脑子都是想着问张枫那个犯人是谁，要把那个犯人虐杀……知道张枫问她的时候，她才终于意识到.

对啊，自己为什么要救他？

自己没道理救他的，不救他对自己更好，自己就可以回到阴间，继续过着那个自己死后的生活……作为一头红衣厉鬼，就应该……

“因为你很重要。”璃的思维快速变动，终于得出了这个答案，“你是天命之人，你应该活着，而不是在这种地方死去。这个世界需要你。”

她给出了这个答案，并且用这个答案来说服自己。

张枫却摇了摇头。

璃瞪大了眼睛：“你不认同？”

“你喜欢我。”

璃沉默了，她的目光和张枫对视，她很严肃的告诉张枫：“这就是你想多了。我怎么会喜欢你？”

“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两人之间，沉默诞生了。这样的沉默足足持续了十几分钟，璃才终于对张枫说：“你问了我这样的问题，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好了。张枫。”

“你说。”

璃目光灼灼的盯着张枫：“你已经猜到了我是谁，对吗？”

张枫张了张嘴，他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却又说不出口。

看到他的表情，璃笑了：“所以，我不会喜欢你的，理由你自己知道，而你，真的喜欢我吗？”

“璃……”

“我希望你可以好好想一想，张枫，我的秘密已经被你知晓，你的秘密……那么你就应该知道，你的秘密，我或许也知晓一些。”女鬼的身影渐渐变淡，“好好休息一下吧，你还需要刻苦努力的修炼。你要夺取第一名，不是吗？”

女鬼彻底消失了。

张枫无力的躺在床上，他看着窗外一片漆黑。

“你的秘密吗？大天师……”

……

在璃把自己的道术传授给张枫的时候，璃觉得张枫就应该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不过，张枫没有说，自己也没有说，这算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她总觉得如果说出来了，两人的关系或许会发生改变。

可是，在今天张枫遭遇袭击的时候，璃必须要承认，她有点心乱了。

她尽管冷静的处理了一切，将张枫救了回来，可是她的确心急如焚，她的确前所未有的感受到了一种恐慌。

她觉得那是“天命将逝”的恐慌，可是张枫却说“你喜欢我”。如果是这样的话……璃很难接受。

所以，她点出来了。

或许自己和张枫都需要正式这个问题，正式自己的身份，正式她和他之间的关系。然后重新来建立关系。

事到如今，璃不得不承认，她其实不想回阴间。

阴间有什么好的呢？那里只有一片荒芜，那里只有厉鬼和厉鬼之间在相互厮杀和吞噬，那里只有一片片的血红……她本来可以忍受的。她可以称为大天师，她拥有忍受寂寞的能力。

可是在张枫身边带着很快乐。

非常的快乐。尽管璃过去并不怎么承认，可那就是事实。打游戏很快乐，拿张枫的账号打游戏更是好玩的事情，看到自己掉分之后他那苦恼的模样璃更觉得有意思。指导张枫修炼道术也很有意思，观察张枫也很有意思……

事实上，她在最近这段时间内，过得非常充实。作为一头红衣厉鬼，有些奢侈的充实。这是一头厉鬼不应该有的感受，按理说，像是这样幸福的感受，对于寻常的厉鬼而言，早就该执念消去，溃散于天地之间了。

可是自己并没有。

她仍然怀抱着某种自己都不知道的执念。在这样执念的驱使下，她仍然存在。她知道，自己根本不想回阴间，她想要变回人类，她猎杀红衣厉鬼，培养张枫，其实，其实都没有那么高尚，不是为了苍生和黎明，而是切切实实的，想要重新作为人类活着。

自己和真正的厉鬼其实并没有任何区别。

很多厉鬼的执念就是重新活着，凭借这样简单的执念，吞噬厉鬼，成就鬼王，成就鬼神，然后成为大妖，真正的变成活着的生灵。

其实璃比任何人都清楚，即便是她吞噬诸鬼，变成了鬼神。但如果要由死而生，她同样需要吞噬活人。

再吞噬鬼神对她毫无意义，她需要吞噬大量的活人，吞噬……走到那一步之后，她真的还能够以人类的身份活着吗？如果吞噬无数生灵的生命，她真的还能够厚着脸皮以大天师的名号存在吗？

她只能是大妖。

所以……她其实，真的是鬼，真的是会杀人的，吞噬生命的鬼。

所以……张枫不应该喜欢自己，他应该是自己的敌人。在自己成为鬼神的时候，在自己想要真正成为活人的时候，阻止自己，杀死自己的道门大天师。

璃在这一刻，想通了这一点。她真切的理解到自己过去对自己的隐瞒，她并没有认真的思考自己的未来，认真的思考和张枫之间的关系

她喜欢张枫吗？

至少不讨厌，甚至还有一些好感……不，她很信任张枫，尽管这个男人并不强大，尽管这个男人很多时候甚至并没有许多得到高人的霸气或者风轻云淡。但，她相信这个男人。倘若是有一天，自己真的走到了吞噬数万，数十万活人成就大妖的时候，他一定会杀了自己——尽管，他总说着要死了之后成为自己鬼域中一员的话。

在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璃觉得自己的心态变得坦然了起来，点名自己的身份并不是什么坏事。

可以增加张枫的信心，让他知道，在自己的教导之下，不过是年轻一代的第一而已，唾手可得罢了，要知道自己可是……古往今来的第一。

她甚至觉得自己都应该说出那句“会赢的”经典台词，那是张枫之前看的漫画中的台词，虽然后面就是被腰斩……不太吉利，由鬼来说或许就更加不吉利了，所以璃最终还是没有对张枫说出这样的台词。

女鬼遥望着天上的星空，她其实挺好奇的，在自己戳穿这一层之后，张枫会用什么态度来应对自己，是对自己很恭敬？还是对自己有什么别的想法？

干脆觉得自己很恶心吧？毕竟堂堂大天师，顶着雪女的容貌出现在面前，他大概会后悔他和自己接吻过。

女鬼摸着自己的嘴唇……其实，非要说的话，和张枫接吻的时候，还挺不错的……今天的那两次接吻一点都不舒服。张枫那里全是阴气。

等他再恢复一些，接吻的话，或许——

……

“师兄，你说那个女鬼，到底是什么人？我看她好像和一般的红衣厉鬼不太一样，没听说那个门派有智慧如此之高的女鬼。”

重瞳子如此的询问自己的师兄。

纯阳子则是摇头：“这是张兄自己的秘密，不过你说得这个，我不太认同，你看过倩女幽魂没有？里面的小倩我看不过区区普通厉鬼，智慧就高得很。”

“倩女幽魂？我没听说过啊！师兄你哪里看的？”

“电影！你没看过的吧？今天到下班时间之后，师兄带你去看一看。”纯阳子对于山下的事情知道得很多，但却也没有多到精通的程度。

重瞳子欢呼：“好耶！师兄万岁！最喜欢师兄了！”少女趁机在自家师兄脸上mua~了一下。

纯阳子愣愣的摸着自己刚才被亲的位置。

师妹，太胆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