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出了天衍门,呼吸到乡野间第一口新鲜的空气,苏怀瑾顿时感受到了一阵眩晕与麻木。刚才在长生殿中勉强维持的凛然,现在全然消失殆尽,身体的疲劳与伤痛一瞬间同时涌来,她一个踉跄差点被遍地枯枝绊倒。

幸好身后一直抓着的陆久安稳稳地反握住苏怀瑾的胳膊。

再怎么强大的修士,一旦无法运用灵力,都与凡人无异。

现在的苏怀瑾,就像是位身娇体柔的邻家女孩儿。

“小铁匠,你快下山,带着你的家人去太一宗,就说,你们是苏怀瑾故友,这是我的玉佩,做信物……”

苏怀瑾怔怔地看了眼腰间机巧玲珑的翡翠玉佩,有些不舍起来。

这是师尊留给他的信物。

明眸皓齿的女子心中浮现出师尊当年的背影,当年将串着红绳的玉佩挂到自己锁骨前的情景。

如果师尊知道,自己用这玉佩保住了铁匠一家的性命,一定会开心的吧?

一定会夸奖自己的吧?

苏怀瑾苦笑了下,最终还是摘下玉佩,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陆久安的手心:

“快跑,一路向北,不要回头。”

刚才化神期大能的威压似乎伤及苏怀瑾全身的灵力流动,此刻清纯美艳的仙子朱唇泛白,浑身松软,就连挂玉佩的动作都迟缓了很多。

“这里就,交给我……”

苏怀瑾望着远方跟随他们而来的几重黑影,勉强拔出腰间的仙剑,然而还她说完,她就已经支撑不住,整个人的意识像是断线的风筝,不知飘向了何处。

云袖薄衫的女子落入了陆久安的怀中,被他稳稳地接住。

就像当年,抱着怀儿去逛庙会的温柔仙人。

“陆参,自天衍门创立而来,师祖立下的规矩从来没有人能打破,今日你令天衍门蒙羞,苏怀瑾我们动不得,你又凭什么能安然无恙的离开天衍门?掌门看在太一宗的面子上才没有在众目之下没有发作,你倒好,仗着怀瑾仙子的偏爱肆无忌惮了?!”

手无寸天的铸剑师,要面对的是三五成群的筑基修士,为首的更是快要迈入金丹境地的内门弟子王焰生。

和赵悦诚这种浑水摸鱼的家伙不同,王焰生自入门以来,天资聪慧,短短百十年便迈入筑基,是天衍门不可多得的明日新星。

陆久安笑了笑,没有说话。

看来在天衍门上苟且过日的计划泡汤了啊 。

不过无妨,这种事情并不是特别重要。

男子扶着苏怀瑾到一棵参天古树之前,用一个尽量舒服的姿势让她靠着树干,随后松开她紧握剑柄的右手,结过那柄旧剑。

这本来就是陆久安的佩剑。

“怀儿,这棵树,好像我们家那株烟萝。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带你回青山峰。”

“叽叽歪歪说什么,我告诉你,没有怀瑾仙子的庇护,你什么都不是!”

对,这位嚣张的王焰生说的没错,现在的自己,是个毫无灵力的铁匠,除了会铸剑之外,毫无反抗之力。

但,这只是陆久安,暂时的身份啊。

王焰生拔剑,一股剑气化形,笔直的袭向陆久安的眉心,似乎是想要一击毙命。

他似乎从来都是这么做的,杀人眨眼间,所谓的平民,对于他们修士来说,不过是可利用的资源罢了。

当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不过是,一堆垃圾罢了。

陆久安神色漠然的举起旧剑,一手落英剑法只消一挥,来势凶猛的剑气化形便重新散于空气中。

“宵小之辈,心浮气躁,仰仗仙丹与宝物,可不是什么捷径。”

陆久安淡淡的回了一句。

“笑话,属你运气好,躲过了这道剑气,区区一介凡夫俗子,怎可窥得修仙之道!”

烈焰布满王焰生的剑身,身法了得的他虚晃几步,一柄仙剑从陆久安头顶劈开,可谓势大力沉。

然而陆久安就站在原地横过旧剑,轻描淡写地一挥,燃烧着的仙剑便断成两截。

“剑法不错,可惜剑差了点。”

“仙门后辈,都是如此言过其实的狂妄之徒吗?可笑可笑。”

最为自信的剑法,在陆久安面前,就像是婴儿学步般满是破绽,正当王焰生诧异于陆久安的身份时,陆久安一拳揍入他的腹部,然后王焰生甚至没有感受到痛苦般飞翔出山顶,发出巨大的声响,落下几块碎石。

一切发生的太快,与之同行地弟子们甚至没有反应过来,陆久安便如疾风般吃现在他们面前,仅用剑鞘,便一个接一个敲晕了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仙门后备。

或许是因为怀儿的原因,陆久安下手稍微重了些。

也就是重了一点点而已啦。

可能就昏睡个三五年?

“呼……”

陆久安长吁一口气,已经好多年没有这么正儿八经活动过筋骨了。

苏怀瑾有一句话倒是没有说错。

他的师尊,天下无敌。

稍微费了些时间解决追兵,陆久安将旧剑入鞘,重新背起怀儿。

“小铁剑快走,快走,快走。”

苏怀瑾温软的身体贴着陆久安的背,不禁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背着小豆丁的场景。

到现在还在想着小铁匠的安危,真是个傻孩子。

“师尊,怀儿可能不能来见你了。”

背着苏怀瑾缓缓下山的陆久安一愣,听到仙子这似是梦呓的呢喃,本来应该古井无波的内心也泛起了一丝的愧疚。

“师尊,怀儿无能,没办法向您一样保护天下苍生。”

“师尊,怀儿回了好几趟青山峰,烟萝还在,青草依旧,可是您去了哪里呢?”

好家伙,一句小铁匠三句师尊是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是在钓鱼呢,怀瑾仙子。

自己好像真的在某种意义上成了她的执念,这样子对她修仙不好。

本来,苏怀瑾是要成为绝代剑仙,于这灵气稀薄的时代,独自一人得神格,飞升成仙的仙子,在这个时间段,她本来专精于修炼,应该步入大乘期才对。

然而现在才不过金丹期修士。

赫赫,男人拖累了你修行的心性啊,怀儿。

比起你本应该成为的人,你有了太多没必要的善良与仁慈。

陆久安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长生如他,已经历经了太多的时过境迁,世事变幻,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选择与变化,从来没有最优解。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陆久安有些自嘲地笑笑。

最起码,现在的怀儿,还是当年那个善良的娃儿啊。

沉睡着的苏怀瑾下意识地搂住陆久安的脖子,童年的习惯已经悄悄住进了仙子的潜意识里。

“师尊,带怀儿去庙会咯。”

兜兜转转,太一宗天之骄女,苏怀瑾,最惦记着的,还是童年时师尊带她去庙会上吃糖葫芦的时光。

“是啊,带你去庙会。”

陆久安暂时不用收敛自己的笑意,任凭这个平日要强的小女孩儿在自己肩头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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