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你事。”
时月甩开他,一只脚刚踏进雨里,另一个乞丐也过来劝,他捂着肿胀的脸,声音翁呼呼的:“你就等雨停了再走嘛!我们又不害你,你非冒大雨出去不是作死吗?”
老金也拍着胸脯道:“妹妹,你有什么急事,说出来我们也好帮你。”
“……”
时月没好气地瞪着这几个讨饭的,转身坐到门口,沉声道:“说了你们也不信我。”
接着,时月把放学坐过站、目击斗殴、被丢进湖里、被石头打得险些丧命等事情简单地讲了一遍,不过略去了湖底那段离奇的经历。
这仓库里只有一枚倒吊的大头灯泡,本该无比昏暗的灯光环境里,时月看着他们一张张脸,却跟白天无异;还有刚才离谱的子弹时间。这些自然也没跟他们说。
“诶,妹子,你手上戴的那是什么?我记得你没戴过吧?”一个乞丐忽然指了指她的双手。
“什么?”
时月低头一看,只见自己两手不知何时戴了副手套。
虽然光线昏暗,时月很清晰地看到这副手套紧紧覆盖住她半个小臂,手套质地坚硬,却紧贴皮肤,像是那种钢丝手套,但是比那更密致。手套的手背处各印有一大块像充气的刺豚的绿色图案。
我什么时候戴上的?
时月正疑惑间,这手套却又像是感应到了时月的心情似的,竟凭空消失不见了。
……?
心里分外疑惑,不过在那几个乞丐面前,时月只拿灯光昏暗当理由,说他们定是看错了。
“哎呀,那个莫长湖学校啊……这几年确实不行了,那里面的学生真的一天比一天不像人。”
老金顺手拿起两易拉罐,一罐递给时月:“嗯?”
“不要。”
“喝点吧。”
“不要。”
“啧。你……唉,不喝算了。”
老金叹了口气,咕嘟咕嘟地把手里易拉罐清空,一脚踩扁塞进一旁大麻袋里。门缝渗进来的风刺得他哆嗦,他又裹紧了棉被,叹了声“入冬了”,继续说到:
“其实吧,那个什么莫长湖中学校,前几年的时候都还好。这里住户都有钱嘛,学校也建得漂亮得很,跟花园似的,老师听说都特厉害,本来该是我们凰州最好的学校。”
“但是这几年暴发户多了,一些家长就靠塞钱把自家什么公主少爷都往里面塞……”
原来,莫长湖中学作为富人区的专供学校,本来教学质量是很好的,最初建校几年还曾是凰州市升学率第一。但人怕出名猪怕壮,这学校名气打出去以后,就有很多平民子弟、还有暴发户慕名而来,想方设法把自家孩子塞进去。
不少平民家庭的家长大费周章把孩子送进去读,这类孩子虽没什么才艺、毕业后也少有能衣锦还乡回馈母校的,但这些孩子起码有一身埋首做题的本事,招他们进来对学校的名声影响不大;
问题出在那些靠钱或是关系硬塞进去的关系户,这些学生要成绩没有,要素质没有,拉低升学率和平均分不说,还常有少爷小姐骄横惯了,在学校、班级故意惹是生非,甚至连敢打老师的都有,而偏偏这类学生普遍还有个不讲理的家长,要么吹嘘自己有钱、要么就是谁谁在哪个部门办事,要么干脆就是跑到校长办公室撒泼打滚,他们都是学校的摇钱树,学校也投鼠忌器,许多事只能不了了之,莫长湖中学的名声便慢慢臭了。
“嗨呀,说是这么说,这学校嘛……它的老师还是好的,听说考上名牌大学的每年都有好多。有点钱的还是想把娃娃送进去,他们的尖子班听说挺厉害的。”
“诶,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
这之后时月便一直没有说话,只沉默地盯着地面。几个乞丐又硬梆梆地闲聊了几句,见时月始终不再出声,各自面面相觑,还算宽敞的空间里弥漫着尴尬的沉默。
这种死寂直持续到外面的雨声渐渐变小,门缝外一直往里弥漫的清冷水汽终于消散了些,身上衣服也慢慢干了。时月往门外看了眼,便迅速戴上口罩和帽子,裹着乞丐送给她的外套,撑开伞作势要走。见时月又要冒雨赶路,几个乞丐四仰八叉的立刻翻起身,前一个后一个地凑上去劝她再坐会。
“等雨停了再走嘛。”
“多休息会好。”
时月不耐烦地挥挥手,叫这帮人贩子别多管闲事。一听时月这样骂他们,那个叫老梁的顿时坐不住了:
“你才人贩子!我们老金好心带你避雨,你当驴肝肺!问都不问就打我们,欺负哥几个势单力薄。你有种去主城区打个乞丐试试,那边讨饭的谁要敢打……以后他见了讨饭的都要躲着走!”
“哎呀老梁你别吓唬她……”一个乞丐道,“妹子,我们真不是什么人贩子,就是捡东西的。富人区哪有人贩子啊?那些黑社会都在那个、那个……城中村那边,我们就是拾荒的。”
说着他又递给时月一瓶饮料:“你非要走那就走吧。你被那个学校的人差点弄死,现在这么急着走,是要去打人吧?唉,打就打吧。打不过回来叫我们,我们几个都在这儿住,不怕你找不到。”
“……谢谢。”
时月按照那几个乞丐指的路,赶着天亮前找到了那所学校。就如他们所说,这学校修得确实大气磅礴,光校门就修出了官府大院的味道。这学校坐落在一处湖边,一条大道沿着湖岸笔直地往里,教学楼采用了仿古设计,朱红色的院墙被雨水洗刷得更是娇艳,一粒粒雨珠落在飞檐上弹开,大雨之中楼内过道竟一点没遭雨水波及,呼啸秋风拂过走廊,涟涟细雨系在深红的楼阁上。
学校对面有座天桥,时月便收了伞坐在天桥下的花坛上。湿湿冷冷的泥土和杂草混杂着雨水与烟尘的气息,浑浊进弥漫的淡淡雨雾,像要把人浸进深海里。时月打了个寒噤,她微微捏起拳头,那两道护手随她所思顿时显现,又瞬间消失,的确是完全由时月的意志决定的。
时月试了试护手的威力,居然一拳把一个花盆打出裂痕,手指毫发无损,而且这玩意就像长在皮肤上的一样,脱也脱不下来。
太奇怪了。
“我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时月满心疑惑,不过除此以外,沉沉的困意也袭扰起她,她实在有点撑不住了,终是闭起眼小憩了一会。
一直到天蒙蒙亮,时月被一束晨光惊醒,睁开眼发现校门口已经熙熙攘攘有了些学生。
脑子还晕乎乎的时月顿时醒了半分,她睁大眼睛,仔细盯过每一个学生的脸,功夫不负有心人,之前丢她进水里那三个学生果然先后出现在校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