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层云间,在群山中,在密林内…无处不在,于永恒中归于一处——那万世万物的伊始!
彼方,祂道:「当驶向终止点的进程开始,一切都埋葬在了因,那起点。
子民们看到脚下的结果,被虚假的“完成”蒙蔽!」
垂怜。
请饶恕我们的罪恶:祂见到了伊多玛与蛾摩哈什的罪孽——源于“因”的“初葬”,子民看不到了终止点被侵蚀的极乐,沉溺于身下的欢愉。
于是,冕下用圣光给予了他们救赎。
它说:「我愿赠予世间力量,“牧羊人”将带领迷途羔羊走过“无法视见”的过程!」
……
熟读的经文在此刻主教脑海浮现,当下,他每跨过一级阶梯,都像是初来乍到的新人,终点有什么——他不知道。
他害怕,他渴望。
如同经文中的“完成”,一切的结果已然呈现,而明晰的起因他不曾见得。
无因无据地去怀疑有魔族,还有……过分成熟、乖巧的性格。
他早该去了解。
圣·耶西格里约·安尼西亚,或许他还真错了,他早该将卡维缇伊完全了解,根本用不着塞利希雅提醒。
可这被他人利用而得来的“圣”,却是将他梗住了。
于是,当他推开门,看到仓促换上修女服还欲将乱糟头发遮掩下的女儿时,嘴角翕动已久的他终是陷入沉默。
耶西格里约早有猜测,排去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再怎样也是真的。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卡伊要这么做,她到底是怎样知晓自己都未察觉的事的。
「父亲大人…我!」
「没受伤吧?我的好女儿!放心,父亲我不会让你再被坏人扔走了!」
“……”解释的话语咽住了,心存侥幸的卡维缇面对一把抱住自己的“父亲”,表情向呆滞转变。
“难道他没发现?”她想,但很快便否定。
自己父亲作为两座大城的主教,对人员流动怎会不清楚,对事务怎会不洞悉。
只是自己卑鄙,用着“影月之镯”,还利用着父爱。
所以……这时就只要像个小女孩哭出来就好了吧?顺了父亲的意。
语言与神情,就像魔法。不,有时甚至超越魔法。
幽咽的抽泣声断断续续,耶西格里约轻轻拍抚着卡维缇伊小小的后背。
虚伪的温馨萦绕在房内,陷入长久的安静。
直到卡维缇伊觉得差不多了,停下“表演”,主教才温柔开口:
「卡伊,实在对不起,明明你才刚好些……但,你知道的,作为教会一员,我们必须去安抚人民。」
「父亲,我明白。」
略带哭腔,卡维缇伊回应。
「嗯,不愧是我的好女儿。冕下保佑…艾斐纳!
来,先跟我去书房,还得麻烦你在大家面前讲些话。
啊,别紧张,有稿子,你背好了跟我说,再去也不迟。」
白与金色主教冠下,耶西格里约的脸上适时流露出慈祥与鼓励,眯起的双眼拉近着人们的距离。
在打理好卡维缇伊的头发后,两人踏着礼仪性的步伐走向了书房。
“啪嗒。”门关上了。
留在父亲典雅书房中的卡维缇伊看向了公整摆放于书桌上的一沓纸。
她亲眼见着父亲从一旁书架上的书中抽出一张纸,而后拿起羽毛笔书写。
很奇怪,不是吗?
为何需要从书中抽呢?
卡维缇伊神色未改,仅仅拿起了稿子,背着阳光浏览。
沐浴在白光中的,如正午阳光的发丝仍然是那样闪耀,只是…当卡维缇伊翻到最后一张纸时,她知道了——自己的童年从此刻结束了。
——关于下月合作内容,鉴于当下本城情况,你应当减少交易而多向本城捐款,且大审判长介入已成定局,还请自重。
重新翻回第一页,卡维缇伊试图去记诵文稿,但内心却满是那页纸上的文字。
突然,她大抵是理解了些什么——或许,那天在走廊上,不是自己意外听到了他们的私密谈话,而是他们在等,等待自己的到来……
只是今日,她让耶西格里约再次认识了下自己这个女儿,而自己也是认识到了父亲的伟光正下是怎样的勾当——
那份不和谐感究竟由何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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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哆哆。”
恰好能让人注意到的敲门声传入被油灯照亮的无窗房间。
金发牧师停下了手中的羽毛笔,从椅子上站起。
随着“吱呀”一声,在看清门后的人是谁后,伽多里亚露出浅浅一笑。
「伽多里亚!这是你要的茶叶和热水~」
尖端几撮黑毛的棕红狐耳欢快扑腾着,脸上浮现出几分喜悦与怪异羞涩的小小狐族一手握着罐茶,一手提着小水壶。
「我不说过不用为我备水吗?」
「可…我也想做点事嘛~」
狐族似是有些小脾气般嘟囔道,而伽多里亚则是“唉……”的一声温柔地嗔怪,左手接过水壶,然后用右手抚摸起了狐族的头。
而那狐族也像个小动物样,昂起头来往上蹭,甘愿自己的狐耳被“邪恶之手”不断“蹂躏”。
末端混杂着黑毛又以点点白毛结尾的红棕大尾肆意晃动着,小狐狸眯着眼,阐释着幸福笑颜。
「好啦,你事可够多了。把茶放桌上坐吧,别讲些有的没的哦,纳斯缇雅。」
意犹未尽地颔首,被唤作纳斯缇雅的狐族乖巧地正襟危坐在了椅上。
而看着这身穿修会黑袍,以米白色交领衣裙为内衬的少女,伽多里亚不禁感叹:
“我这辈子就是被狐狸害了,没法跟正常人混。”
嘴角翘起些弧度,伽多里亚看了眼仍挂在墙上的阿斯塔,从柜中取出了三个杯子。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她的确不是正常人了,此刻身着黑袍的她无论是与修会同僚,还是亚人相处,都已不是被俗世认可的了。
就这样,又让一只小狐狸在心里烙印下她的伽多里亚拿起茶叶晃了晃。
「来喝点茶吧,据古书,能祛毒爽神呢!」
「啊,那就谢谢了。」
将茶叶放入一个空杯中,倒入热水并盖上小盖,伽多里亚开始回想起这四天发生的事——
祖耶娃·雅罗斯拉维芙娜·纳斯塔西娅,也就是纳斯缇雅。
自打自己在斐阒米拉的指引下,入了『经书处』,主办起修会伙食又帮了那群打杂的干了大半天杂活后,这小狐狸就莫名其妙地黏上了自己。
……好吧,实际上是她多管了纳斯缇雅的闲事。
见纳斯缇雅那么一小只要负责这么大的地下基地里部分的打扫与送外卖的服务,伽多里亚一下没忍住。
不过,伽多里亚的确是好奇,为何修会会接纳一个“平平无奇”的亚人。
之后她问了斐阒米拉才知道,原来纳斯塔西娅是合法培养的“高级”奴隶,被卖去给一个大结社打杂时,正巧遇上修会“打劫”。
出于她的哀求与修会里头的人确实“有点”懒,就把她拐回来处理些生活事务了。
至于身世啥的,那不重要,作为奴隶,有价值就行。
因此,没人去留意,去与这只看名字就知道是来自纳赫亚斯科帝国的狐族交流。
经此,伽多里亚算是对修会有些了解了。
只不过,当斐阒米拉说出:“他们对你做的饭赞不绝口呢!”时,伽多里亚便知道,连大锅饭都如此评价,他们大抵是懒得没救了。
一群把自己“葬”在书籍里的人,闭门一心研究修炼魔法的人……纯度太纯啦!
“唉……至少伊斯兰交到了新朋友。”伽多里亚试图去回想那位因自己而卷进来的剑士,但不多时,便被纳斯缇雅的发问打断。
「伽多里亚,我可以问你这书上写了什么吗?」
歪过头来,纳斯缇雅指了指摊在桌上的泛黄纸张,上面用画画般,介于图形与字母间的文字书写着内容。
「啊,那是用僧侣体记录的古埃伽图文。」
压着杯盖向两个空杯倒茶水,伽多里亚说道。
「也不知道根源教派哪得来的。
不过就从我翻译部分来看,这是个关于死灵重归肉体的赞美诗,
“我的本体,我的人间的生命的种子,仍旧与我同住在那王子的殿堂,谒见那持有天秤的大神。”
嗯……倒是挺像他们风格的。」
用充满古朴气息的语言说着听不懂的话,伽多里亚为纳斯缇雅翻译一遍后,不出意外地获得了小狐狸的感叹。
「哇…竟然能读懂这种语言么?」
「也没啥。」
双手握着杯子,伽多里亚品茗一口后回道。
「只是当年为了读更多经文法书而学的。
怎样,要学学看吗?」
「我…啊,那个,其实灰毛女大人还让我来通知你,晚饭后到『议事厅Ⅰ』去,说那件事有进展了!」
面对伽多里亚冲着自己的勉励笑靥,纳斯缇雅含羞撇过了视线,还握起杯子就往下灌茶水,结果是被烫到轻呜了声。
然而,虽然伽多里亚仍然关心了下纳斯缇雅,但她的眼神已不再汇聚于纳斯缇雅,其心仿佛已不在此处了。
「谢谢。」
她道,伴着掺入更多思绪的笑容,伽多里亚再次挼了挼纳斯缇雅的狐脑。
双手撑在椅边,纳斯缇雅憋出一个微笑,而后与伽多里亚道了别。
面向门,她微抿嘴唇,推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