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缇蹲在那一堆垒起的石头旁边,随手拿起一块小石子,丢向湖里。
记忆里的美化有点儿过头了,亏他们小时候还能把这堆破石头当成城堡。
她站起了身,拍了拍粘在手上的灰土。
时间过去的久了,小孩又不懂得怎么垒墙,造出的东西自然脆弱的很。
原先好歹还能看出个墙的样子,可现在塌成了一堆,活像个坟包。
“我们再垒一遍?”旁边看了许久的大少爷突然张嘴说道。
艾斯缇抬头,看了看路德,又看了看有些阴下来的天空。
“你确定?眼看着是要下雨了……”她又指了指那堆摊成一片的破石头,“再说你费那么多力气垒好也没啥用,反正又维持不了多久。”
“那算了?”
“算了吧,看也看过了,我们回家。”艾斯缇搓搓发干的眼睛,低头踢飞了一块小石头。
就很心烦,又无处发泄,只好拿这些不会说话的石子出气。
“那好,回家。”石堆前的路德挠了挠鼻尖,正要走向岸边的艾斯缇,却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进了石堆中间,翻起了那些摞在一起的石头。
若说这石堆宛如坟包,那现在的大少爷还真像是个邋遢的盗墓贼。
“你在干嘛?”艾斯缇一挑眉毛,看向那个石头堆里狗刨的大少爷,脸色怪异起来。
她要走的事儿对这个笨蛋大少爷打击这么大?这怎么都失心疯了?
“没事吧?”心里越想坏事儿越多,艾斯缇赶忙爬上了那堆石头堆,向着大少爷靠去。
“没事没事。”大少爷停止了刨石头,转而开始徒手挖起土来。
这怎么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艾斯缇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这所谓的“秘密基地”里到底还有什么东西能值得大少爷这么上心。
“找到了!”大少爷把那抛出的东西抱在怀里,灰头土脸的从那石头坑里爬了上来。
“你看,你还记得不,我们最后一次来时候没带走,”路德随手拍拍身上的灰土,一伸手,手心里是个红通通的小东西。
——一个,啥玩意?
艾斯缇眨了眨眼,伸手拿过了那红色的小石头。
手感凉凉的,纺锤状,捏起来有些软,但怎么看怎么像个石头。
“这是啥?”艾斯缇疑问道。
她对这玩意是一点儿印象没有,说是他们俩之前见过,可艾斯缇想破脑袋也记不起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不记得了?我们那次捡到的,本来还说是什么宝石埋起来了,结果一回家就掉水里,再没来过这地儿。”大少爷挠挠脑袋,“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啥贵重东西。”
“等会儿等会儿,你没记错,当时是咱俩一起的么?”艾斯缇眉头紧皱。
她从小到大跟这笨蛋大少爷一起过了十来年,除了被收养之前没有的记忆,这十来年的事情她可以说是如数家珍。
就连大少爷小时候尿过几次床她都知道。
可现在她这笨蛋哥哥一翻手,土坑里一刨就刨出了个她记不得的东西,真是怪了,她怎么对这东西一点儿印象没有?
“是啊?当时还是你捡的呢,结果我抢了就跑,你还跟我跑一路呢。”艾斯缇这一问一下给大少爷整的不自信了,毕竟从来都是他先记错的事儿,艾斯缇一向都把事情理的很清楚,记性也好的离谱。
长久以来大少爷已经养成了啥事记不住就问艾斯缇的好习惯,小到吃啥买啥,大到去哪儿干啥,能跟艾斯缇确认一下的他基本都得再问一遍,毕竟艾斯缇从小就不怎么出错。
不光大少爷懵逼,艾斯缇同样也满脑子问好。
她是记得小时候掉水里那天她跟着笨蛋大少爷追了一路,可......
她为什么要追来着?
记不清,那记忆的缺角仿佛一块完美的空缺,什么都能填进去,可什么填进去都不太合适。
艾斯缇思来想去,不论是理由什么都有些不合理,但这块......“石头”,这块浑身通红却又软软的石头,看上去又是那么完美的解释。
不对,感觉不对。
她真不知道说什么了,自己的记忆里突然出现一个缺口,她总有些对现实以及真实的怀疑涌上心头。
幻觉么?可能是幻觉,毕竟她去了一趟教会,还顶着半头白毛。
再加上她现在浑身上下都榨不出一点儿魔力,更别说魔力防护了。
——说不定她刚才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觉。
艾斯缇越发怀疑起来,审视的眼光对上了大少爷那清澈的眼神,开口问道:“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儿么,咱俩一起的,说来听听。”
“问这个干嘛?咱俩的事儿可多了去了。”路德低头看向那个有些古怪的艾斯缇。
“你当时二楼掉下去腿摔断了是因为什么?”
“...我半夜翻窗去你房间想吓你,结果踩空掉下去了。”大少爷尴尬地扣扣鼻尖,“这陈芝麻烂谷子就别说了吧,给你哥留点儿面子,忘了得了。”
艾斯缇怀疑还是没消,接着问道:“练剑的时候为什么敲到自己脑袋了,一共歇了几天?”
“真要我说?”
“说!”
“......为了耍帅,手没拿稳,”路德说,“一共歇了三天,第一天还以为自己没事,结果回家脑袋上整了老大一个包,差点没让妈妈担心死。”
艾斯缇搓搓下巴,沉吟了片刻。
没想到这大少爷还真能答上来?难不成这不是幻觉?更何况他连主观想法都说出来了,幻觉可做不到这点儿吧?
“那啥小艾,我......我想跟你说点事儿,”大少爷突然开口说道,“你可别跟老妈说,她还没让我告诉你呢?”
“不听,不让我知道的你告诉我干嘛?想害我是吧?”艾斯缇翻了个白眼,堵住了耳朵。
“没事的,迟早你也会知道,更何况你现在不是有那圣痕嘛,应该没什么危险吧?”
危险?艾斯缇闻言抬起来脑袋,放下了假模假样堵住耳朵的双手。
“说。”
“落水那天,我知道你很伤心,明明我们两个都是死里逃生,结果却没人去关心你。”
路德回忆起来,那天他们被从水里捞上来的时候,他的身边围满了人,对着他嘘寒问暖悉心照料,一直等到家主闻言赶来屏退了所有人的时候,都没有人去关心一下旁边的艾斯缇。
包括家主,家主同样对他一个人的情况格外关心,而到了艾斯缇只是问了一声情况便草草带过。
路德知道自己的特别,知道自己被优待的原因,可他越是特别便越对艾斯缇感到愧疚。
明明是他犯了错,可艾斯缇却要被冷落。
“其实,是因为我很危险,因为......”
路德掀起了自己的衣服。
扭曲的火燎般的疤痕,如同一条条丑陋的焦黑蟒蛇交叠纠缠,分外骇人。
“莫莱家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