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里井村外,通往古井镇的路上。

一辆马车慢悠悠的前行。

管家与周云泽面对面坐在马车上。

管家问:“公子,这姜姑娘,如何?”

“村姑罢了。”周云泽随口说了一句,表达了自己“没看上”的事实。

管家道:“样貌身材,当是无可挑剔吧?”

“资质太差,十年不过炼气中期,不是修真的料。”周云泽的语气很平和,态度却很坚决。“谭叔,你知道的,我想找的是要能与我一起修真的女子。”

谭管家微微一笑,转移了话题,问道:“听家主说,再过几日,公子便要回玄意门了?”

“嗯,在家闲着也没事儿。”周云泽道:“我虽然资质尚可,却也不能懈怠了修行。况且接下来就是筑基大关了,更不能有任何差池。否则,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了。”

“唉,那也该多在家待些时日的。”谭管家劝道:“公子不在家的时候,家主很是思念的,主母更是常常以泪洗面。”

周云泽叹气,道:“男儿志在四方,总憋在家里,也是不妥的。”

谭管家应一声,不再言语。

很快回到古井镇的周府,谭管家带着周云泽去见家主。

听到周云泽对姜薇“村姑”和“废柴”的评价之后,周家主心就凉了。不想再听周云泽的废话,厌烦的摆摆手,“滚蛋。”

周云泽笑了笑,“儿子告退。”

看着周云泽离去的轻快背影,周家主沉重的叹气,对谭管家说道:“唉,也是瞎折腾。一个赌徒家里,又能有什么好姑娘。”

谭管家笑道:“那姜姑娘,样貌身材,无可挑剔。”

“哦?”周家主有些意外,“云泽不是说村姑吗?”

“公子是修真者,见多了美貌女子,自是不会觉得那姜姑娘有多惊艳了。”谭管家说道:“正所谓屡见不鲜、见惯不怪。 ”

周家主皱了皱眉,觉得谭管家说的颇有几分道理。“那……废柴之说呢?”

“世俗有言:女子无才便是德。”谭管家道:“老奴以为,少夫人没有修真之才,反倒是好事。”

“哦?此话怎讲?”

“修真无成,自然安心相夫教子。”

周家主不由的一愣,竟有种被一言惊醒的顿悟感。

谭管家又道:“今日老奴与那贾正道闲聊,发现他虽然是个赌徒,却也是个聪明人。有几句话,说的竟是有几分道理。”

“呵,老夫倒是好奇了,一个赌徒,能有什么高见?”

“贾正道说,姜姑娘父母早亡,没有兄弟,若是嫁入周府,便只有周府一个家,没有娘家。”谭管家笑道:“将来不论云泽公子是否愿意守着家业,周家的家产,都不会改姓姜。”

周家主沉默片刻,竟是点头认同了一个赌徒的话。

谭管家继续说道:“修真,乃取死求生之道。老奴以为,云泽公子的婚事,不宜再拖了。毕竟,公子已经凝脉后期,再往后,就是筑基了。万一……”叹一口气,谭管家迟疑道:“筑基很凶险的。”

“取死求生”,是一位传奇修真者对修真之道的总结。

修真,即是取死之道,亦是求生之道。

周家主依旧沉默着。

他虽然不是修真者,但对修真之事,多少也是有些了解的。他明白,谭管家说的没错,筑基很凶险。古往今来,死在筑基之时的修真者,不计其数。

良久,周家主问:“你觉得那姜姑娘还不错?跟云泽合适吗?”

“与公子相亲的女子不在少数了。论及样貌身材,姜姑娘当是第一。”谭管家说道:“至于跟云泽公子合适与否……能传宗接代,就合适。”

这话说的直白露骨,却又是至理。

周家主背着手,踱步许久,终于说道:“去,告诉云泽,想要去玄意门继续修真之路,必须先成亲!老夫不管他想娶哪个,只要成了亲,就随他去!”说罢,又叹一口气,对谭管家说道:“以老夫对那逆子的了解,他应该会选择姜姑娘。”

谭管家苦笑,点头道:“家主说的是。”顿了顿,又问:“成亲之后,便由他去吗?”

周家主脸上闪过一抹狡猾的狠辣,说道:“再说。”

谭管家心领神会,欠身告退。

……

五里井村。

下午。

谭管家又来了。

贾正道激动的眼眶都湿了。

正在房间里修真的姜薇竖着耳朵听着外面就彩礼的事情“老哥”、“老弟”的讨价还价,心中五味杂陈。

事情没成的时候,替舅舅的债务发愁。

如今事情眼看着要成了,又为着自己的良心而自责。

很快,彩礼谈妥了。

六十颗下品晶石。

贾正道多要了十颗,原本是给谭管家留了十颗晶石的还价空间。哪成想谭管家根本就不在乎这几十颗下品晶石的小钱。随便还了还价格,见还价不成,便痛快的答应下来。不过,谭管家也不傻,提醒贾正道说:“里里外外,统共便只这‘六十下’了。诸如改口钱、喝茶钱、上轿钱、下轿钱之类,都在里面了。”

“那是自然!”贾正道也是痛快,满口答应了。

又寒暄几句,贾正道问:“不知周府何时下礼?”

“此时。”谭管家说着,摸出钱袋,数了六十颗下品晶石,放在了桌上,口中说道:“礼钱你放心,周府是要脸面的,说多少,就是多少。只有一点,家主希望能尽快成亲。”

贾正道瞪着眼睛盯着桌上的晶石,想伸手收起来,又不好意思。“尽快的意思是?”

“后天吧。”

“啊?这……这也太快了吧?”

“家主说了,彩礼无需姜姑娘带回去。”谭管家说着,将面前的晶石推到了贾正道面前。

贾正道闻言一怔,视线跟着晶石移动。心中稍稍思量,一拍桌案,道:“好。”言毕,手一翻,将晶石抓起。

谭管家告辞离开。

贾正道送他出了门,又折返回屋。

姜薇已经从房间里出来,看着贾正道,苦着脸道:“舅舅,这……”

“好极了。”贾正道亢奋的打断了姜薇的话,“小薇,快看!”他摊开手,给姜薇看着手中晶石。“你看看,是六十颗不?舅舅我眼花了。”

姜薇皱了皱眉,低头看着贾正道捧着的那些晶石,数了数,点头道:“是六十颗。”说着,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分喜色——修真十年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巨款。

“哈哈哈!周家真是财大气粗!”贾正道捧着那六十颗晶石,脸都要笑烂了。“嘶,这样,我去还了赌坊的债,让他们去了我身上的追踪禁制。你且在家等我。待我回来,咱们再商量跑路的事情。”

“哦,好吧。”姜薇说罢,又不放心,“舅舅,切莫再赌了呀。”

“这个你放心。”贾正道拍了拍胸脯,感慨道:“为了你妗子,也不能赌了。”

妗子?

姜薇有些莫名其妙。

舅舅不是单身汉吗?自己又哪来的妗子?

“在家等着。”贾正道将晶石收好,心念一转,又拿出五颗来,递给姜薇,吩咐一句“省着点儿花”,便喜滋滋的出了门。

姜薇瞅着贾正道的背影,忽然冒出个不好的念头来。

舅舅该不会卷款跑路吧?

又或者忍不住再去赌坊赌钱?

不不不。

这样不好。

怎么可以把人想的那么坏呢。

再说了,那可是自己的亲舅舅。

绝对不会那么残忍的坑害自己的。

再看手里的五颗晶石,姜薇脸上的笑容展开,又僵硬的收起来。

手里有了晶石,很想笑。

可想到这五颗晶石是自己的“卖.身”钱,就笑不出来了。

另外,明明卖的是自己,为什么自己只得了五颗晶石,舅舅却得了五十五颗?

唔,人贩子买卖人口的时候,也……

不对!

不一样吧?

感觉很不合理,又想不出理论依据……

再看手里的晶石,姜薇鼓着腮帮子吐了一口气。

倒是第一次这么富裕。

确实要省着点儿花。

姜薇收拾好心情,又开始琢磨着跑路的事情来。

她走到院门口,到处看了看。

没发现有什么盯梢的人。

等舅舅回来,或许真的可以顺利跑路。

必须要跑路的,而且必须要跑得掉!

不然,后天可就要嫁人了……

想到此,姜薇竟是有些哭笑不得。

唉,都怪师尊。

为什么嘴那么臭,得罪了人……

不,怨天尤人可不好。

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怪自己。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屁颠屁颠的跟着一起去青云斗场,也就不会生出这许多事情来了。如果当初自己没有答应师姐帮着她保管那狎具……如果当初自己没有羞愤难当的落荒而逃……如果当初自己没有想着来五里井村看看舅舅……

所以啊,其实都是自己的错。

姜薇在堂屋门槛上坐下来,单手托腮,仰望着蔚蓝天空,想起了在尘宗的日子。

十年了。

她已经把尘宗当成了自己的家。

虽然自己资质很差,肯定是修真无望的,但这十年来,宗门里的长辈和兄弟姐妹,对自己都很好,从来没有人欺负自己。

自己却不告而别了。

很不好啊。

低头看到脚上穿着的绣花鞋,姜薇又想起了去世的母亲。

过去太久了,对于母亲的印象,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了。

可每每想起母亲,姜薇依然会有种温馨的幸福感。

母亲被埋葬在了逃荒要饭的路上。

姜薇咦唏还记得那个地方。

她打算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了,便去寻母亲的坟墓,起了骸骨,然后与父亲葬在一处。

父亲长什么样?

姜薇从来没有任何印象。

她没见过自己的父亲。

只记得母亲说父亲是十里八乡最俊俏的男子……

母亲还说,父亲是病故的。

至于什么病,姜薇就不清楚了。

或许母亲从来没有提过,或许提过,只是姜薇自己忘记了。

姜薇臆想过:假如父亲没有死,并且还是一位传奇修真者……

当然了,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毕竟,自己的这份资质,差到了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地步,显然毫无任何可能会有什么高端血统。

又想起这十年来的修真之路,姜薇耷拉着眉眼,一脸丧样。

自己就不是修真的料。

以后呀,还是不要浪费晶石修真了吧。

手里这五颗晶石,用来当本钱,做个小生意什么的也好。哪怕是吃了花了,都比浪费在修真上更好吧。

可是……

十年了。

就这么放弃了吗?

姜薇还是有些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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