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视野范围内的一切,都遭到了抹灭。

好不容易建造起来的、勉强被称之为大本营的商业写字楼某层,其四面玻璃与墙壁均被打穿,承重墙遭到破坏,距离波及到整座建筑摇摇欲坠只是时间问题;

如同暴风过境一般,放眼望去,室内摆设均被无形之手撕裂、蹂躏,最终成为毫无价值的垃圾......再结合鲜血溅满全场的要素,一场惨败战争的认知很自然地生成。

未来的黑道皇帝·任地狱,迎来了“出道”以来最惨烈的一场败北。

下定决心要向四大家族发起复仇,并在故交挚友暗中支援之下组建属于自己的势力,已经付出了两年多时光的努力。

在此期间,男人拼了性命地赚取金钱、扩张地盘以及招募手下,靠着非人一般的毅力和复仇的强烈渴望,终于搭建起了一个像模像样的框架。

租借了一栋写字楼的黄金地段楼层,专门从相邻城市的东城、近江的黑道组织挖掘潜力新人或者单纯就是挖人墙角,暗地里成为东木市各大蛇头的光顾常客、购买了许许多多来自东南亚的偷渡者,并将他们培养成合格的的打手,再通过好不容易发展得到的特殊渠道源源不断从国外采购大量枪械,自认为已经初步具备和四大家族一较高下的火候。

————但,这一切,统统不复存在。

“混......混蛋!”

初出茅庐的后起之秀(确信),是在场唯一还保持着清醒意识的幸存者。

光是维持着半跪在地的姿势,就已经耗尽了任地狱全部体力与精力。

他浑身鲜血,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甚至有露出森森白骨的重伤部位......放眼四顾,男人失去了辛辛苦苦积累起来的全部。

部下、财产、租借来的大本营、人脉资源以及绝对违法的私藏枪械————这是“新人”帮派首领任地狱,无法承受的损失。

这意味着过往两年的努力被一口气清空,代表着全部都要推倒重来。

只不过,当事人并非缺乏重新再来的勇气,止不住喘着粗气的男人,真正担心的是这场败北背后所代表的“那个”......下意识攥握紧右拳,任地狱默念了一遍某个女人的名字。

那是对自己而言,同样特殊的一位女性。

很显然,对方才是除了毁灭自己的一切之外,如噩梦般突然降临的那些人的真正目的。

“我绝对,不会让妳们......”

用力咬紧牙关,任地狱试图压榨出这副身躯最后一丝力量。

他愤怒地望向正前方的那数道身影,哪怕直到现在都无法想象,仅靠区区四个人就能轻易毁灭一个蓬勃发展的黑道组织。

远比直面“黑街”时的磅礴压迫感,扑面而来。

冷汗混杂入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流出。

“哇,他好可怜耶,简直像一条狗!”

最先“嘻嘻嘻”打破紧张氛围的,是一位穿着暴露的金发女郎。

距今约二十年前的东木市还不具有cos的观念,因此故意将自己打扮成穿戴翅膀和恶魔尖尾巴的魅魔的四名杀手之一,只会让人在战斗中分心去留意那具饱满丰盈的肉体。

“累得气喘吁吁,还流了好多血,只会让人觉得是在欺凌弱小......啊,虽然人家的汪汪派的,但绝对不是因为长得实在太像可怜兮兮的小狗狗,而心生怜悯哦?”

个人信息不祥的金发魅魔或许是嫌战斗得疲累,专门拉过一张还算完好的长椅,慵懒地将上半身靠在椅背上,浑身曲线恰好形成一个完美的“S”型————顺带一提,最频繁嚷嚷“累惨了”的那个人,往往都是最出工不出力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金发女郎“击杀数”堪称最少。

她和另一位打扮得像是孕妇、穿戴宽大贵妇帽的白发女人一快,负责站在边上喊“666”。

当然了,穿着白色孕妇裙的白发女人整体沉稳多了。

除了打扮略显奇怪之外,远远没有自己的同伴聒噪。

真正负责出面大量杀戮的,是剩下的两位。

“别磨磨唧唧了,杀掉完事。”

一位有着异国风情,披着宽大头巾、将自己打扮成一位舞娘(大概)的曼妙少女,神色不悦地用小拇指尖轻佻眉毛,露出浓浓的不屑。

————“击杀数”No.1,永远的无情刽子手。

“欸,小明珠,好歹也算家主的血脉,稍微教训教训就得了。”

金发魅魔立即矫揉造作地表明反对立场,一对蝙蝠翅膀也跟着“扑哧扑哧”扇动。

“......家主,确实没明确下令;所以,需要我们发挥主观能动性吗?”

孕妇形象的白发贵妇也加入到这场争论。

“那就严刑逼问那个‘叛徒’的下落。”

舞娘(迫真)单手叉腰,居高临下地发号施令。

“找到之后呢?”

“杀了。”

真是言简意赅的回答。

“!!!???”

同一时刻,年轻的黑道皇帝脸色大变,很快又愤怒得目眦欲裂。

“杀掉是不难,但瞧着这只小汪汪的反应,后续肯定会遭到无止境的报复吧?”

“所以全部杀掉,免得平白无故替自己添加麻烦。”

“哇,小明珠,明明端着一副最女神的派头,结果心肠相当之黑呢?”

“啰嗦,一直偷懒的人没资格议论别人。”

“嗯,或许,单纯把【祭品】回收即可。”白发贵妇又适时表述意见,“这点教训应该足够了,没理由平添事端。”

“哎呀,抹大拉妳怕了?”

“别动不动就拱火,闭嘴。”

“顺带一提,恐怕家主的真正用意,是委派我们带走那个孩子。”

““......孩子?””

一段异口同声。

“难道不好奇吗?预定要成为【祭品】的少女,和注定失败的男人,一起诞下的后代血脉,究竟拥有怎样的可能性......至少,在我看来,绝对不能让她遗失在外。”

“好想法。”

“唔姆,是这个道理......”

几个人正频频点头着,孰不可忍的年轻黑道皇帝硬撑着伤痛站起身。

他怒目而视,绝不容许对话中的结局发生。

“哎呀,小汪汪一副还想战斗的样子呢?”

“都说了,杀掉才是一劳永逸的方法......都没好到哪里去,结果只责怪我心狠手辣?”

“家主会生气的吧?”

“那她老人家,当年就不会随随便便舍弃掉。”

“嘶,好像也有道理......”

“无所谓,赶紧得出结论,否则这栋楼就要塌了。”

“咦?小明珠,妳也会害怕这些?”

“喂!妳们究竟要羞辱我到什么时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见着一场复仇即将演变成街坊邻居的日常唠嗑,突如其来的一段低吼声瞬间支配了现场。

“哇、哇......别动不动就吓人哇!”

金发魅魔被吓了一跳,险些从长椅上摔落。

她不满地朝着某个方向瞥去,如今的状况,是一直保持沉默的第四位杀手试图展现存在感。

“咚!咚!咚!咚!咚!咚!”

一口气将双手握着的骑士长剑往结实的地板上猛烈敲击,以此提醒其余人立即肃静。

霎时间,数道目光齐刷刷集中向这位身材修长的蒙面女性。

黑发黑眸,只露出左眼部分的面庞,严肃神情背后的刺骨冷意扑面而来。

任谁看了都能明白,绝对是个不好惹的存在。

“有罪————!”

以某骑士王最经典的握剑形式,蒙面女性再次以剑尖猛敲地面。

一句“有罪”,俨然让她成为主导这场生死裁决的审判长。

“有罪有罪有罪!随意抢占别人的财产,有罪!建立违法犯罪组织,有罪!违法持有大量枪械,有罪!寻衅滋事、收取保护费,有罪!**妇女,有罪!”

每敲击一下地面,便用冷酷无情的语气得出一句“有罪”的结论。

当好不容易宣判完未来黑道皇帝的全部罪责后,蒙面女性将利刃高举过头顶,满脸都是针对罪恶本身的仇视。

“哎呀,看来我们的审判长替我们得出结论了呢......”

金发魅魔猛拍脑门,佯装非常困扰。

“小汪汪完蛋了咯,即便是我们想要进行阻止,也会被烙印上罪人的标签的。”

同伴之间的内讧什么的,拒绝!

几位澹台家派出的杀手彼此交换眼神,共同得出了“无可奈何”的结论。

“轰轰轰轰轰轰!!!!!!”

然而,就在蒙面女性率先挥舞利刃击杀生命已是风中残烛的任地狱之际,伴随着房间门被撞开的巨大动静,所谓的援兵终于赶到。

“唔......?”

攻击的来源方向,是蒙面女性视野死角的右侧————冷血审判长的右眼,看不见东西。

堪称“屠龙刀”的双刃宽剑,劈开空气,撕裂空间,以吞噬一切的气势砍向了纹丝不动的蒙面女性,后者......并未流露出哪怕一丁点的动摇。

“砰————!”

金发魅魔一声“小心哇”的担忧呼喊刚要滑出喉咙,仿佛双脚被钉在原地的蒙面女性从容不迫地仅靠单手力量就将居高临下劈砍而来的双刃宽剑招架住。

锋芒毕露的凶器,就此无法再往前挪动半公分。

“有·罪。”

机械性地扭动脖颈,当蒙面女性的无寄宿情感的独眼和“不速之客”目光正式交汇的瞬间,一句“有罪”宣判了对方的失败。

“轰!!!!!!”

下个瞬间,冷血审判长徒手将初见杀未能成功的乱入者直接扔了出去。

“......”

对方也拥有着“明镜止水之心”的顶尖强者。

区区这点挫折,远不能够引发动摇。

在半空中略微调整姿势,在负重情况下依旧安然落地,位置还恰好就在伤痕累累的任地狱身旁————这个瞬间,众人才初步看清对方的模样。

“快跑,我来替你拖延时间。”

顶着一副传统北欧容貌的金发碧眼女性,以无限接近女武神的形象气质,头也不回地撂下这一句吩咐。

那紧握双人宽剑的沉稳背影,像极了一位无所畏惧且渴望受召登陆英灵殿的战士。

“没时间解释了,澹台家总共派出了两拨刺客,其中一拨是直取澹台镜花的性命......现在赶过去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停顿片刻,又语速极快地补充道:

“快去救人,万俟家会派出其他人前来接应......懂了吗?”

“......”

盯着眼前的陌生人,任地狱只沉默片刻。

类似什么“那么,妳该怎么办呢”的担忧,是脑子拎不清的小屁孩才会面临的感受,当务之急只可能是立即跑去救人。

“感·激·不·尽......!”

全身累积的伤痛在这瞬间烟消云散,以狼狈不堪的连滚带爬的姿态,任地狱匆忙转身离开,一颗心脏急得几乎要从胸腔内跳出来。

虽然不明白妳是谁,但非常感谢!万俟家的援军!

“啧,擅自放走罪人......罪大莫及!”

“哎呀,小明珠,该怎么办才好呢?小汪汪逃走了呢?”

“有空在这里啰嗦,不如赶紧追上去......磨磨唧唧的,杀了妳啊!”

“不过,完全被小瞧了呢?区区一头蜥蜴人,居然也敢阻挡在我们面前。”

“唷呵呵呵呵!谁说这北欧大块头是孤军奋战!这不是还有我这个靓丽万分的淑女嘛!”

“哇,感觉又来了个问题儿童......而且打扮得好挫,哪个次元的女仆长这样哇!?”

“废话少说,十秒钟解决战斗!”

————身后遥远的地方貌似传来了一连串的聒噪争吵。

这栋大楼倒塌的剩余时间里,恐怕会爆发天地撕裂一般壮阔的惨烈战斗吧?

但,这一切全都和任地狱无关。

此刻的他,满腔都是立即赶回去拯救另一位挚爱(迫真)的心情。

至于后续会被澹台家追杀至天涯海角、从而“因小失大”地失去复仇的机会,类似这样大局观念的担忧,也同样没有精力去思考。

人生苦短,能够拯救的只有手边最近的“某个”。

于是......继续奔跑吧!梅乐斯!

。 。 。 。 。 。 。 。 。 。 。 。 。 。 。 。 。 。 。 。

火。

火光。

熊熊火光。

呈现在任地狱面前的景象,是一片地狱。

“......”

狼狈地逃离沦陷为地狱的那栋写字楼,靠着劫持别人的车辆的违法行为才一路拼命勉强赶到安排澹台镜花母女秘密隐藏着的高级公寓————这个瞬间,至今为止已经失去过很多的黑道皇帝,发自内心后悔没有将那对母女留在身边,留在一抬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着火了。

火灾,熊熊火势,整栋楼遭到了摧毁,到处都是哭嚎的声音。

“我的腿被压住了!”

“谁来救救我!我不能呼吸了!”

“好痛苦,好想死......”

“是地震吗!”

“不!是恐怖袭击!是炸药引爆!”

“总之不管是谁都好!麻烦请救救我的家人吧!他们还被埋在废墟里!”

————曾经何时还是高级公寓的位置,如今只剩下一片废墟。

“......”

捏紧拳头,沉默站在原地的任地狱,最终还是迟到了。

或许仅仅在他赶来的五分钟之前,悲剧才正式酿成,又或者这场因爆炸事件而引发的楼层大规模坍塌和火灾已经持续了多时......总之,男人面临着又一次地失去。

“......”

悔恨,内疚,愤怒,遏制不住的悲伤————复杂无比又极度紊乱的情绪一个劲地喷涌,极度悲痛之下,任地狱失去了和周围的联系。

受害者的不断呼救,至今依旧存在的后续轻微爆炸,远远传来的救护车警笛声......就像在爆炸现场会暂时耳鸣一般,此刻的他封闭了心灵,根本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男人的目光,仅直勾勾凝视着站在火光之中的,那道纯白色的身影。

————对方是主导了这一场悲剧的,澹台家的另一拨杀手。

无法原谅,不可原谅,誓要杀了对方。

“哎呀,我也不想让局面发展成这副模样。”

披着风衣的白发女人接连拍着脑门,仿佛有在认真反省。

但越是反省,反而愈加让任地狱积累起心中的仇恨......最终,女人貌似也感受到了这股几乎要实体化的杀意,她莞尔一笑。

“冷静,不要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片刻后,女人又提醒道:

“先尝试着深呼吸,再默念一遍‘所见所闻并非一定就是真实’,然后再听我慢慢解释......如果,我说这一切都不是澹台家所作所为,你愿意相信吗?”

“我相信————我·会·杀·了·妳!”

没有再对话的必要,被仇恨彻底支配的任地狱化作一道黑色的风直扑上前。

内心什么都不再剩下,只残留着“必须杀死她”的执念。

然后,然后,然后然后然后————

“哎呀,果然发展这副德行了吗?当时就不应该接下这项‘轻松’任务呢......”

他听到了白发女人的一声叹息。

一声,发自内心觉得麻烦的叹息。

然后,记忆在此中断了。

。 。 。 。 。 。 。 。 。 。 。 。 。 。 。 。 。 。 。 。

“......”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燃烧的“荒野”之中。

这场规模很大的火灾至今未曾停歇,又或者单纯是昏迷时间短暂。

平时看惯了的街道和公寓变成了一片片废墟,就像在电影里看到的战地遗址一样。

“我又......输了......”

未来的黑道皇帝躺在火势边缘地带。

没有注意到他,也没有收到二次爆炸的伤害波及。

这一切,或许都是之前击败了自己的白发女人希望自己能够活下去吧?

细细品味着苦涩,男人想到。

这具身体积攒了太多的疲累,无法动弹分毫,胸口也传来类似氧气缺失的阵阵难受。

置身于周围有很多变成黑炭而缩小的受害者的环境之下,再次失去一切的黑任地狱木讷地看着开始变阴的天空。

乌云笼罩着天空,让他知晓马上就要下雨了。

这样就好,雨一下火灾也会结束,他又琢磨到。

“啊,啊啊啊......”

尝试深呼吸一口,抬头看着雨云。

根本连点空气都吸不到,只觉得,好难过啊。

整颗心脏,就像快要碎掉一般。

“踏,踏,踏......!”

然后,就在这种地狱之中,任地狱的耳边传来的一阵脚步声。

一阵很轻微的脚步声,容易让人联想到刚上幼稚园的小孩子。

“小孩?这种环境下,怎么会有小孩......莫非是幸存下来,和父母走丢了吗?”

脑海里立即闪回过这样的疑虑,但由于不能动,男人无法抬头去确认。

“咯咯咯,咯咯咯......OK,被打坏掉的翻译传声器勉强算是修复好了。”

一道类似机械合成音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

紧随其后,一头气质奇特的黄金猎犬出现在任地狱的视野中。

“狗?一条狗......?”

这一刻,任地狱心中的疑虑迎来了又一层巅峰。

比起狗居然会说话这件事,他更在意自己被一头狗给盯上。

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他,此刻疑心病发作地把眼前的金毛犬也臆想成了澹台家派来的刺客。

“————我并非你所想的杀手。”

很奇特地,这条眼神清澈的黄金猎犬居然看透了任地狱的所思所想。

“!!!???”

当事人瞬间一惊,随即感受到一股失重。

“你,这是......!”

“保持冷静,这位绅士;你总不希望在孩子面前有所失态吧?”

虽然,刚出生的襁褓中的婴儿,根本就不会记得这些。

————一段非常古怪的发言。

“自我介绍一下,在下的名字叫做万俟狂喜,你可以理解成万俟家主的代言人。”

至于为何能够和人进行正常沟通,此乃科技的福音。

潜台词即是,东木市自有合理体系,别管那么多。

黄金猎犬在熊熊火光的背景之下自报家名。

直至这一刻,被烧迷糊的任地狱总算得以看清楚它的具体样貌。

而一言蔽之,便是一头会说话、充满科技感的金毛犬。

身躯部位穿戴着类似多功能背包的玩意儿,几双辅助作用的机械手臂正从背包的各个位置伸出,想来数秒前就是用这几双机械臂将自己重新拉拽起身......下个瞬间,任地狱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了————那个婴儿身上。

目的不明登场的黄金猎犬背后伸出的其中一只机械手臂,此刻正托举着一位襁褓中的婴儿。

哪怕隔着有段距离,兼之有物体遮挡,男人也在瞬间辨认出那属于自己的血脉骨肉。

“!!!???”

这个刹那间,任地狱迟到地领悟了金毛犬此前那番话语的含义。

某个可能性瞬间浮现于脑海,等回过神之际,他已经急不可耐地直扑上前。

“唔、唔......疼!?”

只不过,由于伤势过重,冲动到一半的男人浑身伤口撕裂。

钻心的刺痛如浪潮般滚滚袭来,若非有金毛犬的机械手臂帮忙搀扶,任地狱恐怕一下子又要栽倒在荒芜的烧焦地面上。

“我强调过了吧?任何时候都要冷静,绅士。”

明明是条狗,却会学着像人一样说话,也会像人一样摇头叹息。

伴随着一阵“嘎嘎嘎”的机械音,自称万俟狂喜的黄金猎犬,操控着机械手臂将襁褓内熟睡的婴儿递到了任地狱面前,以供对方辨认清楚。

同时,又递给他一个“注意冷静,别把孩子吵醒了”的眼神。

“......”

明明是条狗,却给未来的黑道皇帝施加了容不得违逆的压迫感。

简直就是,一位君王在规训自己的臣民......明明,就是条狗。

“是......这的确,是我和镜花,的孩子......”

完全没有确认的必要,最初一眼就已经认定事实。

几乎停歇的心脏,也在这一刻重新跳动。

察觉到眼睛一阵酸痛的瞬间,泪水已经涓涓流下。

“抱歉,还是来得太晚了。”

金毛犬颓丧地低垂下脑袋,颇像是被主人训斥一通而伤心难受。

紧跟着,当着任地狱的面,它将一系列来龙去脉大致描述清楚。

“我只有机会救下这个孩子,至于您的那一位不知是否合法的‘妻子’......没能找到她的尸体,往乐观的方面思考,或许其实还尚存于人世间?”

只是,被某些居心不轨的阴谋家暗中劫持走了。

秉持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理念,金毛犬提出了这个“荒谬”的可能性。

但先后经历了极度悲伤到极度喜悦的任地狱,此刻才懒得理会这一切,费劲力气伸出双手的他只想拥抱自己唯一没被夺走的女儿(某位少主:那我嘞)。

“不,你现在体力衰竭得厉害,我怕小baby会脱手掉落,那就糟糕了......总之,在我和火势奋斗的同时,你貌似在和澹台家的刺客战斗呢?”

然后稀里糊涂地迎来一场惨败。

而且很意外,对方居然没有取走你的性命。

“以下只是我的一番猜测,或许澹台家的本意绝对不想引发现在这种规模的灾难,要解决的目标只有你,无需扩大事态规模,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停顿片刻,金毛犬又分析道:

“有人打算浑水摸鱼、搅乱局势,同时也抢在澹台家之前行动,最终我也只来得及营救下你和澹台镜花女士的血脉......那时候,和你对垒的白发女人肯定既懊恼又悔恨吧?对方说不定初衷只是带走【祭品】和她的后代,因此在目睹这场意料之外的悲剧之后,才会基于‘责任全都在自己’的心态而选择饶恕你一命。”

同时,或许也存在着自认为给予的惩戒足够的想法。

“没有什么是比失去挚爱更绝望的一件事,但既然失而复得,我想......这或许就是命运的一番启示,这孩子暂时命不该绝,虽然命运悲惨了些,但终究是得坚强地活下去,也希望你能够成倍地珍惜她。”

至此,意料之外的万俟家援军阐述完了全部想法。

犹豫片刻后,它最终选择将襁褓内熟睡的婴儿交还给她的父亲。

“......镜花呢?”

任地狱,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婴儿。

他目光涣散,穿过黄金猎犬遥望着漫天大火。

“没找到,或许死了,或许被人秘密带走......我们后续会展开调查的。”

恐怕就连澹台家,都无法轻易接受这个结局。

“......是吗?”

男人默默低下头。

他将拳头抵在烧焦发烫的地面上,紧跟着试图抓挠起一把泥土来彰显内心的愤怒。

但,很可惜,此刻的任地狱就连用指甲抠破泥面的力气都丁点不剩。

努力尝试半天之后,重新瘫软倒下。

“不要觉得自己失去了一切。”

能和人正常沟通的金毛犬的声音响起,并适度加入了点说教的严肃。

“你的失败就是不懂得盯着身边的事物,好好看着吧,在你面前的这个婴儿,何尝不是一场生命的奇迹呢?”

龇了龇牙,黄金猎犬操控机械臂将示意的男人重新架起来,同时将襁褓里熟睡的婴儿强制性递到了他的怀里。

“给她取个名字吧。”

过了片刻,万俟家的援兵又出言催促: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刚刚出生的这孩子还没有获得名字......这是属于你这个父亲的责任吧?坚强些,给这个孩子命名吧。”

这是她的新生之日,我也希望是属于你的新生之日。

“快点,要像个男子汉。”

金毛犬操控机械臂轻推了数下。

看得出来,它很希望以一位长辈的身份推动年轻黑道皇帝的成长。

“......”

在会说人话的狗的催促下,任地狱颤颤巍巍地接过婴儿。

这个瞬间,一直紧绷至今的表情崩溃了。

连带着他整个人一块,被窒息的绝望给击溃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感受着臂弯内传来的一丁点温度,男人抱着婴儿跪倒在地。

他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嚎啕哭着,哭声一直传递到阴云密布的天穹,很快也消失在一场淅淅沥沥的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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