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本是雨季,往年的白月地区在一年的这时候总是阴雨连连。今年却不同,自七月来就滴雨未下。这片动荡的土地先后经历了圣女被杀和魔族入侵这两件大事,元气大伤,有人说大地和人们的心灵一起干涸了,所以不愿接受雨季的到来。

今天是10月6日,雨带快要开始回撤,上天终于舍得降下雨滴,而且是一场空前绝后的暴雨。这场忍耐许久,终于爆发的雨已经下了一天一夜,仍然没有减小的趋势。它简直像是一位暴怒的君王,要将整个世界淹没,洗净这片大地的血与泪。

天空雷鸣轰隆巨响,那是白月的君王在愤怒地嘶吼。不知踏上这片土地的侵略者看到这样的雨,心中是否会感到胆寒?

付戈山脉北面的一个山洞,有人在这里躲雨。

米莉娅用魔法点燃了火焰,光亮和温暖让阴暗潮湿的环境多了些人味儿。她蹲在火堆旁边烤火,看梅尔和罗格在一旁练剑。

罗格与梅尔的剑在空中对拼了几次,发出噔噔的响声。在又一次被梅尔弹开进攻后,罗格突然转变攻击思路,一剑刺向梅尔下盘。梅尔却是不慌不忙,剑身下压,将快要刺到她左腿的长剑卡在地上。

“我认输了。”

罗格见进攻失败,遂将剑收回,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由于暴雨的缘故,山路十分泥泞,不宜骑行。就算下了付戈山,马在被水浸湿的草地也寸步难行。在商量过后,三人最后决定放弃赶路。他们幸运地找到一处山洞,暂时住在这里躲雨。

因为无事可做,梅尔想起了之前指导罗格战斗的打算,于是二人在山洞狭窄的空间对练。罗格在弗尔莱特学院进修过,这些年也没荒废锻炼,对剑技的运用十分纯熟。然而他的每次攻击都被梅尔轻易化解。如果梅尔要反打,他连十合都坚持不住,手中的剑就会被打飞。

顺带一提,梅尔并没有依靠自己的高境界欺负人。她将自己的境界压到了白银骑士,与罗格相同。即使如此罗格还是惨败,足以看出两人差距之大。

短暂休息过后,罗格欲再度拔剑,梅尔伸手示意他停止:“罗格,先不用练了,我对你的剑技大致了解了。有些问题你得改改,否则你可能没法获得提升。”

罗格闻言,收回了拔剑的手,做好听课的准备。

梅尔抽出罗格的长剑,挽了个剑花:“光看熟练度,你的剑术挑不出毛病,每一招都足够标准,没有多余的小动作。但是你出招时过于冒进,很少使用能兼顾攻击和防守的姿势,所以我经常能将你的兵器打脱手。

只是这样就罢了,但你的剑明明急躁,却并不利落,出剑时好像在顾虑什么似的,这在战斗中可是大忌。你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对么?”

罗格默然点头,梅尔的话没有说错。自从他年少从首都回到达利村,他的剑便不再有锐意,有些畏手畏脚。当年被弗尔莱特学院退学似乎消磨了他的心气,也破坏了他的上进心。

16岁时他就达到了白银骑士的位阶,可现在他已经23岁了,仍卡在白银的瓶颈,无法更进一步。

对于超凡境界以下的人类而言,35岁以前是实力增长的黄金期。罗格对于明明处于大好青春却毫无长进的自己更没了自信,这一切最终影响到了他的战斗风格。

这些事情他没有和梅尔说,梅尔也不知该怎么把罗格纠正回来。一时间,两人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罗格低声说道:“抱歉,你花时间指导我,但我却...”

“不不,你先别急着自责呀。或许,我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梅尔思索着,白银骑士掌握的术式一般在4,5级左右,罗格学会了一个6级的进攻击术式,按理说早该升级到黄金阶了,可是他并没有。

尽管不清楚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梅尔清楚罗格的剑本不该是如此。

之前在森林里骑,罗格一剑斩伤吸血鬼夏鲁的手臂,那一剑凌厉果断,任何学剑的人见了都会忍不住拍手叫好,这和他练习时的剑截然不同。

能斩出那剑的人不会止步于一个小小的白银骑士,梅尔可以断言。

那么,到底是什么让罗格变成现在这样呢?

梅尔不知道。但她隐约猜到,罗格心中有一股迷惘正在困扰着他,正是这股迷惘使他停滞不前。

这迷惘的情绪被驱散的时候,或许就是罗格突破到黄金骑士的时刻。

想到这里,梅尔心中灵光一现。

她突然想起一个术式,如果罗格能学会这个术式,或许会对他的情况有所帮助。

只是这个术式的等级较高,她不知道罗格能否学会。

思来想去,梅尔还是决定询问下罗格的意见,这毕竟也是个办法。

她把这件事讲给罗格听,他迟疑了一下,问道:“梅尔,这个术式的名字叫什么?”

梅尔说道:“它叫激昂之刃,是一个8级的攻击术式。”

“8级?!”听到这个术式的等级,罗格吓了一跳。

也不怪他失态,8级的术式,即使是黄金骑士也鲜少能学会,一般达到大骑士的境界才会考虑学习。

他罗格一个小小白银骑士,何德何能学会一个8级的术式?

梅尔解释道:“罗格,你先别急。这个术式虽然等级很高,但学习的难度是低于其他8级术式的。而且它对境界的要求并不高,以前也有白银骑士学会它的先例。”

这个名叫激昂之刃的术式,乃是几百年前一位人类勇士所创。

当时,摩尔利亚帝国与精灵的联邦——艾尔亚路发生了战争,在一次战役中,一位将领和他的士兵被精灵的大军围攻,陷入了绝境。士兵们见敌方人数众多,突围无望,于是绝望地等死,将领为了鼓舞他们,拔出剑指向天空,发誓会将他们带回国土。那一刻,金色的剑气直冲云霄,将领无意识地创造并使用了一个新的术式。受到这个术式的影响,士兵们重新振作,拿起武器奋勇作战,最后他们成功突围,大部分人都存活了下来。

这个术式就是激昂之刃,他有鼓舞施术者和周围人的特殊效力,而学习它所需要的条件并非多高的境界,而是要有一颗毫无畏惧,敢于向强敌挥剑的心。

若是学习激昂之刃,不管能否成功,都能改善罗格的心理状况。这是个奇妙的术式,人们在学习它的过程中也会受到鼓舞,很多教堂会让有心理创伤的人通过学习这个术式作为疗程。

梅尔握住罗格的手,认真说道:“罗格,现在的你站在悬崖关口,越过去就能看到全新的风景,越不过去,恐怕就会泯然众人。我见过很多天才,但我觉得你不比他们差。我对你学会激昂之刃是有信心的,请你好好考虑一下。”

罗格没有立刻回答,他低下脑袋看着地面。

一直看着他们的米莉娅注意到气氛疑似发生了变化,眼里流露出担忧。

罗格并非是在犹豫。相反,他已经下定决心,要狠狠专研激昂之刃,一定要掌握这个术式。

尽管现在的他对自己没有什么信心,也不相信自己能学会8级的术式,就算这样他也要全力做到。

罗格想要杀死懦弱的自己,不想让梅尔小姐失望。

梅尔的手很温暖,他感受到了对方的信赖。因此他必须配得上对方的期望才行。

罗格抬起头,眼神坚定:“梅尔,请你把释放激昂之刃的术式教给我吧!”

......

深夜,米莉娅已经睡下,梅尔也准备休息了。躺下后,她偷偷瞄了眼正在远处练习的罗格。他站在山洞口,背对着梅尔,一直在挥舞长剑。梅尔看见罗格侧脸,他的嘴唇在动,应该是在轻声吟唱术式。

8级的术式,无论是复杂程度还是对精确度的要求,都远超罗格学会的所有术式。他想要将其学会,必须努力到极致,无时无刻地练习,才有微小的可能性成功。

罗格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不眠不休,不知疲倦地尝试、失败,然后再尝试。恐怕一直到罗格身体支撑不住累倒为止,他都不会去休息吧。

看着他的背影,梅尔内心有些触动。

罗格勤奋修行的身影让她想到一位故人。她对那位故人的情感很复杂,然而现在她改头换面,与那人也无法相认了。

罗格现在进行的修行,是对他心境的磨砺,自己也无法为他提供帮助。

希望...他可以如愿以偿吧。

怀着对罗格的担忧和期待,梅尔闭上眼睛,慢慢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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