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齐有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依稀间能分辨出有什么东西随着脚步声的节奏拍打着什么，听着还有点上头。

迷迷糊糊间，视线好像又变暗了不少，有种心悸的感觉忽然在卡布心头冒出，惊地他立马打了个激灵挣开眼睛，一眼便看到了面色阴沉的夜莺正低头看着自己。

意识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好像握着什么奇怪的东西，卡布下意识用力捏了捏。

“嗯……”

伴随着软糯的呢喃声，睡梦中的少女呼下意识出的湿热气体吹过卡布的耳朵和脸颊，卡布眨眨眼，看着眼前逐渐变大的鞋底，缓缓意识到了什么，侧头看了一眼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少女。

来不及辩解什么，脸上便多了一个脚印。

“就算现在是春天……也对，你本来就是禽兽。”夜莺瞥了眼罗睺不存在的陈姓兄长。

又反复用力碾了碾，夜莺收回脚，回头招了招手。

很快，几个锦衣卫上前将二人分开绑了起来，出乎意料的，爱丽丝并没有醒来，这让拿着环首刀一直防备着的夜莺下意识有些不安。

“陛下是在担心那个异邦女子吗？”

站在夜莺侧后方的罗睺出声问道，丝毫没有顾虑周围的锦衣卫听到“陛下”二字会如何。

夜莺蹙眉转身，看着一脸坦然的罗睺面沉如水。

周围，饶是训练有素的锦衣卫们，听到罗睺的话也不由有些小骚动，时不时偷偷看向两人，几个总旗官更是头皮发麻感觉自己平白无故惹了大麻烦。因为对罗睺的不信任，这些锦衣卫都是从基本不可能被罗睺渗透掌控的地方临时调来的。

“你不觉得你应该解释些什么吗？”

夜莺抬手，用刀指着罗睺的喉咙。

罗睺低眸瞥了眼刀尖，笑道：“那也不是现在。”

又凝视了罗睺好一会，夜莺缓缓收刀，转身走开。

留下苏蓬和三个营的值守部队，夜莺带着一营锦衣卫押送着三人及大批羽人开始撤离，在出云山脉边缘处的临时机场改乘飞机，在几十架空军战斗机的全程护卫下返回了永夜城。

由于这次的事件非同小可，夜泽冒着被内阁外臣弹劾的风险，在夜莺等人回到永夜城的第一时间就安排了对罗睺的第一轮秘密审讯。

审讯室中，扫了眼面前面色严肃的两排永夜天子们和另外两人，罗睺很是淡定，丝毫没有担心触犯诸位天子的威严，看向莫轻云一脸戏谑道：“你个狗东西，果然没死。”

莫轻云笑笑，反讽道：“大将军不也没死么？”

见二人在审讯室中毫无审讯时应当保持严肃的自觉，最为年迈也最为古板的夜隆不禁蹙眉，看向让他极其不爽的莫轻云敲了敲桌子，以往每次都会跳出来跟他唱反调的夜銮这次终于没有再跟他对着干。

莫轻云没有理会夜隆，看向夜莺——在场那么多永夜天子，虽然每个他都认，但他只会尊重效忠夜莺一个，如果夜莺不表态的话他就不会改变态度。

夜莺抬眸，给了莫轻云一个警告的眼神让她安分一点，又看向夜泽，示意他主导这场审讯。

诸多天子对于她这种似是占据首位的行为没有表示任何不满，夜泽已经跟他们通过气，虽然他们都是文皇帝一脉，但对这位武帝不知是转世还是什么情况的人，他们还是很尊重的。

而且夜莺也没有选择夺权不是么？

夜泽会意，轻咳两声。

“大将军劳苦功高，朕也不想为难你搞得难看，还是请你自己交待吧。”

“交待？”罗睺玩味一笑，“我不懂，事情明明都是好的，为什么陛下要用这种审问罪人的口吻？”

“摆清楚你现在的身份和定位！”夜隆拍桌，对于罗睺这过于不在意的态度有些恼怒。

罗睺看也不看他一眼，摆手道：“小心身体，别那么气。”

夜銮瞥了夜隆一眼，似是觉得他这气呼呼的小老头模样有些丢人，虽然早已不怎么管事，但好歹也曾是一朝天子，夜隆现在的姿态确实有点不太妥当。

“最近我和在座各位一直好奇一个问题，你能给我们解答一下疑惑吧？”虽是询问，但夜銮的语气中有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罗睺点头：“当然，这位不知多少代叫什么名字的陛下，请问。”

夜隆隐隐又有发怒之像，本想再沉默一会观察罗睺反应的夜銮见状只好直接询问：“当年我在位出征佛罗兰斯时，为什么出征大军里没有你？不要跟我说什么这是我的问题。”

“当然不是陛下你没有点我出征，而是当年我根本就不在。”

罗睺的话很是配合，这让一众天子稍稍松了口气，互相用眼神交流了一番轻轻点头。

夜銮将审讯局面打开后，夜泽再度接过主导位：“那么，你能解释一下是为什么吗？”

“这位跟陛下你比起来可真不像皇帝，文皇帝的后人都是这样么？”旁边莫轻云凑到夜莺身边小声吐槽了一句，夜泽这近乎聊天询问般的语气让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夜莺没有回答，只是瞪了他一眼。

“你们不应该已经知道了么？难道这个狗东西没跟你们说吗？”罗睺看向莫轻云。

“这是在审讯。”夜隆沉声道。

“我的审讯经验很丰富，反复审讯对比验证的那一套没必要用在我身上，与其这样浪费时间，你们还不如让武帝陛下问问这个狗东西有没有说谎，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对武帝陛下说谎。”罗睺看向莫轻云。“我说的对吧？”

众人相继看向莫轻云，毕竟现在是瞒着外臣阁老进行的秘密紧急审讯，如果能节约时间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在夜莺质问的目光下，莫轻云认真道：“微臣没有说谎。”

夜莺又凝视了莫轻云片刻，朝夜泽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夜泽又继续审问道。

“扭曲历史？”

夜泽点头。

“这种事情不是你们这些天子能管的。”罗睺摇头拒绝回答，“天子”二字发音重了些许。

夜泽蹙眉，转头与一帮祖宗对视了一圈，皆是皱眉一脸不解，又看向夜莺，见之低头似是思索着什么没有出声的意思，便看向罗睺问道：“什么意思？”

罗睺摇头：“事关天上人，多余的无可奉告。”

“天上人”三个字一出，场面瞬间凝重不少，饶是最为跳脱心大的夜銮此时也是眉头紧皱一脸肃然。

察觉到罗睺朝自己使了个眼神，夜莺思索片刻，沉吟道：“这件事……还是之后再说吧。”

夜泽迟疑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头绪？”

“有一点。”夜莺点头，看了眼其他天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事他的确不该说。”

身份摊牌以后，夜莺既没有自持身份变得强势，也没有什么瓜田李下的行为，夜泽对她的信任上升不少，听到她如此说没有多疑犹豫，点了点头。

又看向其他人，皆是相继点头。

“燕凤等人被刺杀，是否与你有关？”

“是我。”罗睺依旧坦然承认。

“但是目的的话，一样不能说。”

夜泽皱眉，语气变得有些不悦：“那他们现在在哪？”

“人被杀就会死啊，还用问吗？”罗睺理所当然道。

夜泽握拳，指节咔咔作响。

“你有没有考虑过东阳萧氏覆灭之后对燕凤等人赶尽杀绝，公然违背文皇帝时期留下的政策会造成多大影响？这件事必须要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现在倒是有了点皇帝的模样。”莫轻云小声嘀咕了一句。

罗睺皱眉沉默，似是思索回忆着什么。

“嘶——我记得，文皇帝的老师曾经说过一句话来着，好像是……祖宗什么什么来着？”

罗格模仿大师莫轻云：“祖宗之法不足守。”

说完，莫轻云看了眼夜莺，理所当然没有得到赞赏。

“对对对，就是这句话。都几百年了，还管那套做什么？”罗睺拍桌一笑。

夜泽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适逢天变，各方势力的山上人相继苏醒，这时候对东阳萧氏痛下杀手赶尽杀绝，你考虑过后果么？不仅会让朝廷失去大义，给八州之地的野心之辈一个起兵造反的理由，还会把原本支持朝廷的部分人给赶到朝廷的对立面去……再加上东阳萧氏事件之后与佛罗兰斯开战，现在朝廷可谓内忧外患……这足以给你定下叛国之罪！”

随着夜泽细细分析讲解，他的情绪也渐渐激动起来，不复往日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形象，拍桌站起，怒声暴喝。

“陛下，你是否忘了我刚才说过的话。”罗睺轻轻摇头，目光很是淡定。“目前的结果，都是好的啊……至于那些潜在的臭老鼠和对外的战争，臣身为帝国的最高武将，自当为帝国横扫一切敌。”

夜泽气极反笑：“犯下如此大错，你以为自己还能继续任职大将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