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满二十岁的优格斯正在和阿芙洛蒂在阿尔卑斯山脉之上漫步。
他们的目的地是极北日之都的米德加尔特,只不过优格斯从来没有和阿芙洛蒂说过他们要一起去到那里的目的。
通往米德加尔特的道路非常的漫长,得步行走过八个冬天才能够抵达。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漫长的路途,才能够更好地磨合了两个人之间的情感,并且让他们恰巧碰见到了这“世纪的流星雨”,这是只有每隔一百年才会出现一次的罕见的天琴座流星雨。
冬天的夜晚往往是观察星空最为清晰的时刻。
粉色的流星雨划破了夜幕的寂静无声。
优格斯双手合十,向着群星祈愿。
只不过这一行为在阿芙洛蒂看来并不存在任何意义,与其向群星祈愿,还不如就来找到自己祈愿,她说不准还能够更快的实现优格斯内心此刻更想要实现的愿望。
现在的话,就算优格斯提出自己的第二个愿望,她也或许会答应他。
当然,H肯定是禁止的啦。
他的愿望裹挟着真意随同流星一同在无尽夜空肆意涌动,而后又带着现实的冰冷坠落到了另外一片无名的大地。
“真美啊。”
优格斯呼出一口热气,搓了搓手,冬季的阿尔卑斯山的温度实在是不容乐观。
“下次再来看吧。”
阿芙洛蒂随意的回应了一句,在她看来,这样的夜空自己并不算上什么罕见的景色,什么时候想看都可以看到。
“下次啊...那还是希望我们到时候能够一起来看吧。”他露出了隐藏在围巾下的微笑,如同那晚阿尔卑斯山上的流星一般。
一百年,也就是十个十年。
这是“世纪流星”璀璨划破阿尔卑斯山头顶夜空的周期。
也是一个人类如同黄金一般闪耀的短暂一生。
……
马车的颠簸晃醒了深陷沉睡之中的阿芙洛蒂。
她在摇摇晃晃之中再次拿起了手中的羽毛笔,在那本陈旧的已经不成样子了的日记本上继续写下对素晴日的记录。
不知为何,在离别之后的五十年间,阿芙洛蒂的脑海之中一直反复做着四十年前的梦,梦中的是和他三十年间的回忆,那时候二十岁的他正陪伴着自己度过一个从未度过的完整十年。
……
【阿芙洛蒂的日记本(下)】
(来到魔界的第十年)
每隔五百年才会召开一次的家族会议,每次都是几个人坐在一起沉默不语的在城堡里面用餐然后再一次向圣约许诺曾经的誓言。
枯燥,无聊又浪费时间。
恶魔之所以会想要用自己的力量来帮助人类去实现他们肮脏的愿望,完全是因为在漫长近乎永恒的生命里,他们也需要给自己的存在去寻找到一定的“意义”。
起初的我们,只是单纯的为了“意义”而帮助人类去满足愿望。
来实现“助人为乐”的意义,但随着时间的沉淀,这份意义也慢慢消长,变成了“助纣为虐”的意义,再随着时间的沉淀,我们最终成为了现在“旁观者”的模样。
我们不仅助纣为虐,而且还希望看到许愿者迈向自我毁灭。
人类世界的价值观让我意识到了作为恶魔我们所拥有的纯粹的恶的一面。
…
(来到魔界的第二十年)
无所事事,在潮湿空气中消磨的日子,比想象中还要枯燥乏味,甚至让我担心自己会不会发霉。
在魔界呆的这么几年里,我的脑袋里除了无聊的哲学价值观思考,就只剩下了优格斯的身影。
总感觉和他在一起的三十年所经历的瞬间好像比之前所经历过的所有时间还有意义。
不得不承认,优格斯,好像...还是成功把我攻略了一点点的。
感觉我好像有点开始对他产生依赖了。
现在的他要是突然告诉我他真正的愿望是征服世界什么的,我估计也会花个几个月的时间去考虑一下要不要去帮他实现。
恋爱所拥有的力量,果然非常恐怖啊。
真是危险,要是真的把这五十年的时间也教给优格斯的话,那他肯定会把自己攻略成功的。
所以,趁着和优格斯不能见面,我还是需要好好的梳理一下我的心情,绝对不能在他的面前展现出自己一副被他攻略成功了的模样。
...
(来到魔界的第二十一年)
我发现我每天越是这样暗示着自己,每天做梦都越来越会梦见优格斯,而且那些梦的内容还越来越变得大胆。
我似乎渴望被他了解,渴望被他触碰,渴望被他抚摸。
真是有失恶魔的尊严!
...
(来到魔界的第二十一年零二月)
我真是受不了了,越是不想要被他攻略,脑袋里面越是会想着优格斯的事情。
总感觉完全是我多想了,自己要被自己给攻略了,我阿芙洛蒂·奈亚从现在立下誓约,从现在开始绝对不要想任何有关于优格斯的事情。
等等...为什么我在日记里面也用这个名字啊,我就这么渴望自己认同自己是优格斯妻子的这个身份啊…!
妻子...唔...
...
(来到魔界的第三十五年零三月零二天)
啊,好想死,好累,好想被爱。
总感觉在这种下去我人格都要分裂了,不想再在优格斯面前刻意的伪装了,好想要再听到他每天对我说“我爱你,我可爱的妻子”...嘻嘻。
等等,是不是有点...
算了不管了,我决定了,等我回去之后我就要好好向优格斯宣告。
没错她成功了,她成功攻略下了一个恶魔,同时也获得了一个全世界最可爱美丽的妻子。
就算被利用被欺骗也无所谓了!
我好想要和你见面...!
所以,向我许出你内心真正的愿望吧,优格斯!
别再伪装了,来爱我吧。
...
(来到魔界的第四十五年的零八月零二十五天九时三十二分零八秒)
九秒,十秒,十一秒,十二秒。
终于结束了,可恶的家族会议。
但是我现在总感觉有点不敢和优格斯见面了,万一他不爱我了怎么办?万一他找到了其他的女人怎么办?杀掉...?
也太偏激了,我可是优格斯贤慧贴心的可爱妻子。
怎么会干出这种血猩事呢?
如果真的有那样的家伙存在的话,我肯定会把她趴个精光,拴上铁链,把她丢掉魔界的岩浆里面,然后等她皮肤全部烧焦之后,再给她挂上牌子去游街示威~
嗯!这样才符合我恶魔高贵的身份。
话说,要怎么展现出我其实很爱优格斯的心意,对了,用这本日记本,只要把日记给他看了他一定会知道我这五十年里几乎是在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他。
不行啊喂!不能让他看到日记前面的那些东西啊,羞死人了。
为什么我要故意装出一副高冷的态度啊,到底我是在他面前塑造些什么人设啊。
......
阿芙洛蒂感谢完车夫之后便走下了马车,五十年过去了,在她看来周围的环境并没有发生什么多余的变化。
就是周围生活的人变多了。
远处山丘的尽头,就是他们两人在米德加尔特过去一起生活过的小屋。
“优格斯!”
阿芙洛蒂已经情不自禁的小跑了起来,呼唤起了对方的名字,然后等待着对方出来把自己抱住来迎接自己。
只不过换来的并不是她幻想的那样,而是她受到了小屋外那些许多没有面容的脸的注视。
他们就好像是负面情绪的杂糅体,漆黑一团,外表看上去虽然像是人类,但实际上他们的面容都是漆黑一片,就如同伏行的混沌一样。
阿芙落蒂向他们施加了自己敌意的注视,他们就很礼貌的将通往屋内的道路为她让了开来。
“优格斯,你在哪里!”
阿芙洛蒂尽管有些疑惑,但是此刻的她的内心更想要近一步找到优格斯,她想要见他,想要和他牵手,想要和他拥抱,想要和他亲吻,想要和他做,想要和他用行为去诠释自己内心在五十年里才缓慢滋生而无处宣泄的爱意。
客厅没人,厨房没人,卫生间没人,垃圾桶也没人。
就连他的房间也没有人。
于是剩下的答案就只剩下了阿芙洛蒂自己的房间。
轻轻推开木质的已经有些旧化了的房门。
伴随着吱吱呀呀的声音,房间门打开了。
优格斯就这样一个人躺在她的床上,侧着脸一个人落寞的望着窗外,就像一部老式电影的结尾。
“优格斯为什么喊你那么多遍你都不愿意答应。”
“难道是对我生气了吗?对不起,都怪我一个人自顾自地离开了那么久。”
“不过没关系,我之后肯定会一直一直和优格斯在一起的,还有...我想说...我稀...稀饭...”
“算了,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肯定会告诉你我的答案的!”
她低着头,一个人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来全部将自己的心意托付出口。
没想到练习过了这么多次的告白,在如今面对于他的瞬间还是会那么的青涩而又稚嫩。
在这场已经长达了百年的婚姻之中,她还是第一次表现得出就像是一个十六七岁才刚刚陷入爱恋之中的女孩子一样。
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没有优格斯在身边的五十年来她究竟是如何忍受孤独去度过的,他们之间的角色定位就像是完成了一个互换。
只是优格斯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依旧侧着脸一个人落寞的望向窗外,等待着最后一片树叶的落下。
阿芙落蒂并没有意识到,在教堂里同优格斯所许诺下的“相伴终生”誓约里的“终生”在这一刻已然接近了来临之际。
人类肉体的生命是有限的,现在的优格斯无非就是风中所摇曳的一抹残烛,他已经丧失了听觉以及视觉。
直至阿芙落蒂用十指牵住了优格斯苍老的左手。
与她柔软而又纤细稚嫩的皮肤相触,就像是重新唤醒了他的灵魂。
他缓慢的扭过了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在其上再次久违的露出了笑容。
就像八十多年前初见的那样。
他挤尽嗓子,用着余下不多的力气散发出了象征着岁月的厚重而又略有磁性的声音。
“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