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妮娅坐在椅子上翻阅着手上的一本杂谈，头也没抬，对着落在窗台上忙碌的渡鸦说道。
“过分？”那只紫得有些泛黑的渡鸦转移了视线，歪着脑袋看向坐在书房里的少女。
“你指哪件事？”渡鸦有些疑惑，嘴里还叼着一根金黄色的薯条。“难道说你舍不得花钱，给一只普通的渡鸦买上五包油炸小肉条吗？”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件事。”罗妮娅用那好看的手指轻轻翻了一页，书上写的是农夫之子与贵族女儿的纠缠且曲折离奇的爱恋故事。
“那难道是这个讨厌的人类小孩？”渡鸦一口咽下嘴里的薯条，紫色的小眼睛盯着罗妮娅身旁的松软沙发，那个名为索菲娅的小女孩正盖着一张毛毯躺在上面，陷入了一场悠长的睡眠之中。
“我又没对她做什么，无害的渡鸦只是想让她安静一点，难道这也有错？”自称无害的渡鸦一脸无辜的看着罗妮娅，眨了眨眼睛，又开始叨薯条了。
“她早该醒来的。”罗妮娅指的是这个柔弱的小女孩已经在这沙发上躺了整整一天一夜，仍然呼吸平稳，没有一点要苏醒的意思。
“谁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这个年纪的小孩都喜欢赖床。”渡鸦满不在乎的说着。
“但是你给我留下了一个烂摊子，比如她的哥哥。”罗妮娅翻阅着这本魔幻的杂谈，基本全书篇幅都在讲各种野史八卦，是一本不算太正经的书。
“那个愚蠢的人类小孩？”渡鸦顿时有了印象，抬起头来望着罗妮娅。“你也觉得我做的不够干净？”
“那我下次就利索一点，尽量不留下任何他存在过的痕迹。”
罗妮娅放下了书，淡淡的望着这只肆意妄为的渡鸦。
“维纳萨•琳。”
“你应该需要知道。”
“区区九枚金镑，不足以买断两个孩子的人生与性命。”
渡鸦发出了一连串的难听笑声，拍了拍翅膀。
“他们只不过是这片下水管路里最卑微的底层小角色，除了乞讨扒窃别无所长。”
“他们一辈子也不见得能攒下这九块金镑。”
“他们根本值不了这九块金镑。”
“那也不是你能随意抹除他们人生的理由，维纳萨，我们不是神明。”
“窃来的力量终究不属于你我，只要使用，迟早会被那些存在发现，就像我们瞬间察觉那位少年的拙劣扒窃一样。”
“但我们绝不是那个愚蠢的小孩。”渡鸦满是不屑的语气。
“罗妮娅，我们是‘亵瀆’，无论你是否承认，我们终将破除这些伪神的虚妄神座，将它们拉下神坛。”
罗妮娅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许久才轻叹一口气。
“但你做的还是过火了，他还只是一个孩子，他不该受到那种程度的折磨。”
“折磨？”渡鸦嘎嘎笑道：“不，那不是折磨，那叫磨炼。”
“我在他的记忆里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便顺手杀死了他心底的梦魇，帮助他从那场无终的噩梦循环里苏醒过来。”
“代价仅仅是付出一小块灵魂碎片——能与伟大的告死鸟阁下建立联系，这是那个愚蠢小孩此生的最大荣幸。”
“但你的暴力行径恐怕会成为那个孩子心底的新生梦魇。”罗妮娅叹了一口气。总有人说屠龙者终成恶龙，但维纳萨的行为要恶劣的多，它是不请自来的幽邃古神，虽说轻易除掉了肆虐的恶龙，但也无差别的屠戮了设立祭坛召唤它前来的信徒。
好歹恶龙还懂得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但维纳萨只会一视同仁的全部抹除。
“更何况，我的行事风格完全遵循你的原则，‘魔女的公平与对等’。”渡鸦摇头晃脑：“其实我还挺喜欢你这个原则的。”
“那个愚蠢的小孩试图以石子与木块恐吓我，我便显现真身以死亡为威胁使其陷于囹圄。”
“他试图驱逐我，我便将其抛离他那所谓的庇护所。”
“他以石刀刺穿我的身躯，我便以尖锐还以尖锐。”
“一切公平公正，我甚至只收取了些许血液以作破除梦魇的酬劳。”渡鸦又开始悠哉的吃薯条了，吃得浑身滚圆也依旧乐此不疲。
“维纳萨，你眼里的公平公正，显然和一般人的理念有所出入。”罗妮娅有些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且相差甚远。”
“我从不在意那些渺小凡人的看法。”渡鸦压根不在乎她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但我们总要在乎的，维纳萨。”罗妮娅躺在松软的靠椅上，望着面前墙壁上挂着的威风兽首与金黄色的刀剑挂饰。
刀刃交错的刀剑之下，透明橱窗里摆放了一把被精心保养过的双管燧发枪。
“现世已经不是老师当年的那个‘无序时代’，神明的伟力正在逐渐消退，新的时代已经悄然而至。”
“我们若是自大于这个时代，便会被这股汹涌的浪潮拍碎在海崖之下，或是被滚滚而来的历史碾碎在车轮下。”
“凡人的所谓时代进程于我们毫无意义。”渡鸦仍然不以为然，罗妮娅望着的那把所谓燧发枪它也大致了解过，对它而言构不成一丝威胁，只是一把大号的玩具罢了。
“不一定...也许只需要仅仅一两百年，这个世界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罗妮娅静静的望着那把枪柄上镶嵌着宝石的精美燧发枪，上一世的回忆开始在脑海里浮现。
“也许到那个时候，维纳萨，你眼中的卑微凡人们，也能掌握一些神明也无法忽视的伟力...”
就在渡鸦还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旁沙发上的女孩终于有了动作，她的手指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呼吸声也沉重了许多。
“她要醒了。”渡鸦瞥了一眼那个名为索菲娅的流浪小女孩，又继续叨薯条了。
“又一个你留下的烂摊子，维纳萨。”罗妮娅叹了一口气，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她不是你执意要我给你带回来的吗？虚伪的魔女。”渡鸦嗤笑一声。
“这个讨厌的人类小孩，居然有着超乎寻常的灵视与灵性，比她那愚蠢的哥哥还要强得多，至少她能发现我的踪迹。”
“她也许能给你当一个及格的学生，罗妮娅。”
“也许，她能成为接替‘亵瀆’的下一任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