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布林就这样看着卡米斯丧失性命,眼神中表露着自己无法理解的心情。

“...你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戈布林沉声斥责陌声的暴行。

他不清楚为什么陌声会和卡米斯聚首,但戈布林在意识空间里获取的残缺信息足够说明她们至少是朋友关系。在这个前提下,陌声居然能如此果决地革除卡米斯的性命,这大大超出了戈布林的心理预期。

陌声却幽默地回答:“你在大惊小怪什么呢,戈布林?这不过是在捕食猎物前稍加玩弄罢了,这种事你没做过吗?哦,难不成卡米斯小姐在你的心里占据着独特的地位?若是如此,那真是对不起了。”

“......”一时间,戈布林竟不知作何回答,意识体的四肢泛起阵阵冰凉。

陌声的说法无疑是大错特错。存在拉拢可能的智慧生命不符合戈布林思维下的猎物标准,何况是还有过一些交情的卡米斯。虽然戈布林不会因杀生产生负罪感,但陌声的行为还是在他的认知范围之外。

朋友,是可以说杀就杀的吗?

在戈布林陷入沉默的时候,陌声将星核释放到虚空。天生的魔力造物建材不需要陌声的引导,自主地融入了那块星辰墓碑。与之同时,戈布林和陌声的意识体里回响起令万众为之倾倒的自由之音。

这是为星辰的解放而奏响的圣乐,这份源自神话时代就存于内心的悸动是每一枚渴望回归的星辰之子的代代相承。星辰的力量本就不属于低地,它应当升向广阔浩瀚的高天,成为求索的至高者。

陌声静静听闻,徐徐言道:“死亡也是一种自由,你如愿了。”

...是的,在这个星辰不再闪耀的时代,死亡是一种解脱。连泰坦神族也不能从星空中摘下的夺目光彩,却在虚空中陷入无尽的长眠。

虚空,真是一座伟大的坟墓。

“真是丰收的一天,赞美丰收女神。”陌声毫无敬意地说道,启动卡米斯亲手调试的传送法阵,抵达了维尔村庄。

曾经良田密布,生机盎然的人类村庄如今已是一片焦土。大量的房屋被摧毁焚烧,身着布衣的村民横死在废墟之下,几只乌鸦睁着鲜红色的眼睛,踩在尸体上发出“呜啊”的怪叫,驱赶生人。

陌生靠近之后,这些乌鸦也只是飞到半空,久久不肯离散。

“没有献祭法阵,但却有人为制造的血源生物......所以,这里的惨象也是拜那位血祖所赐?”陌声望着远处隐隐的炊烟,若有所思地说道。

在血源教派的仪式中,死物与活物各自有各自的用处。死物可以用来祭炼血肉傀儡与血魂器皿,作为宗教语言可以直接用在法阵的布置中,也可以充当临时的力量载体;活物与之兼有部分,但只有活人才可以用在血祭仪式中。

血祭有一个不成文的禁忌,那就是不能使用和受益者同族的血脉作为献祭仪式的组成部分,否则受益者就会遭到神罚。血源教派当然有办法规避这一点,但即使是他们,违反这个禁忌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比如一件圣者的器物,或者足够数量的人命。

戈布林注视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切,在心底默默叹息。身处险境的他也逐渐能够理解灾难二字的重量,理解生命的易逝。

不知为何,他想到了自己的森林小屋,那里是否还是和以前一样风景恬然呢?

“你处心积虑地夺走我的身躯,到底是要做什么?”戈布林有些茫然地问道。不知是不是受陌声潜移默化的影响,他的斗志在逐渐减弱,悲伤与无助趁机填进他的心房。

陌声一只手虚撑着下巴,闭着眼摆出认真的表情,就好像她真的在思考戈布林的问题。

“我记得我之前已经说过了吧,还是说,以你的脑容量不足以支撑你记住这件事呢?真是的,难道我应该为了一个残疾重复说过的话吗?”陌声摆了摆手,故作为难地嘲讽道。

不远处,一位少女的身影疾驰而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希尔斯姐姐?是希尔斯姐姐吗?”细细打量着陌声的埃里亚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那反应和第一次见到陌声的卡米斯如出一辙。

陌声没有回头,因为她的杀意已经在脸上直白地展露出来。

虽然埃里亚没有察觉到陌声的危险性,但这份杀意戈布林是体会了个完全,联想到之前陌声的所作所为,戈布林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的血脉能够掠夺其他生命的力量,占据他们的能力化为己用。要是让陌声借助这一点吞噬变强,那他想要脱困的可能性就只会越来越低。

戈布林不确定自己的声音能不能让埃里亚听见,但无论如何他都应该试一试,坐以待毙都不是戈布林的作风。

“快逃,埃里亚!这家伙不是希尔斯,她是擅长假扮他人的怪物,你快逃!”戈布林一遍又一遍地警告埃里亚远离陌声,但直到陌声再一次释放锁链贯穿他的意识时,埃里亚也没能听到戈布林的拼命嘶吼。

无数如棘突骨骼一般的藤蔓穿过埃里亚的身体,绽出一朵朵血花。在痛苦的尖叫声中,无辜少女的肉体被撕成零碎的肉块,串在藤蔓上像葡萄藤架似的支在原地。

戈布林呆愣地看着埃里亚惨死在自己面前,说不出话。这不是捕食,这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暴虐野蛮而故意进行的凌虐。

“你看,戈布林,因为你的叫嚷使我感到厌烦,害的埃里亚落了个不留全尸的下场。”陌声不慌不忙地将责任推给戈布林。

解除蔓生,血肉泼洒了一地。

陌声向着炊烟的方向继续前进,来到一个聚集着伤兵的简易营地。依然是毫无理由的虐杀,陌声驱使藤蔓将这些毫无还手之力的生命清扫一空。尖锐刺耳的求饶声,哭喊声震动着戈布林的耳膜,触动着他的内心,回荡在他的脑海里久久不曾散去。

他发颤地问道:“...你杀了卡米斯和埃里亚,是为了她们的能力。那这些毫无特殊的人,你又为什么...要杀他们?”

“为什么?这能有什么为什么?我将弱者视作蝼蚁,自然不会在意他们的死亡。”陌声吹散这些人的尸骨,回应了戈布林的天真疑问。她越过营地,笑着说道:“戈布林,你还是杀的太少了。想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你必须要学会拥抱生命的凋零,这会使你变得强大,变得坚不可摧。当你夺走的生命达到某个数量,你就不会再为之动容。”

“......那得,夺走多少呢?”不再思考陌声话语里的陷阱,戈布林麻木地问道。

陌声扭头,指着妖精森林魔物涌出的方向说道:“大概,得杀掉这么多吧。”

循着陌声的指引,戈布林看到了一片炼狱。

无数死去的人与魔物肢体残缺地盖在地上;兵刃、利爪、尖牙、骸骨,任何可以被用作武器的事物插在、嵌在这些浴血攻伐的肉体间;红色、白色、绿色、紫色,各种奇形怪状的液体混杂流淌,被尘沙与烈火烧成诡异悲惨的图案。食腐的秃鹰、地魔四处钻探,黑色羽翼的乌鸦在天空盘旋,为这片猩红战场鸣叫收尾。

陌声穿过战场,回到了最初的木屋与湖泊,但戈布林还迷失在那片原野无法走出。

戈布林向陌声祈求:“我做不到,我杀不了这么多人,我该怎么办?”

“那就说明你是弱者,而弱者没有活着的权力。”陌声如是宣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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