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斯曼摸着胡须喃喃：“这样啊......”

话题点到为止，吩咐仆人将餐点送来，两人开始用餐。

晚餐是经过简单烹制的贝类和虾蟹，没有经过复杂调味。这种突出食材本身鲜美的做法是卡米斯较为认可的烹饪方式，就好像用树胶做粘合的书本要比用筋络的来得简洁自然，内容可信度更高。

用过餐后，卡米斯还是同意了古斯曼的邀请。

里特尔的出走给她带来了更深的孤独感，往常能够忍受的独处时间已经变得有些折磨，她现在要找一个新的知心朋友。

希尔斯么？卡米斯忽然想到了戈布林，那个和她在密米尔之塔上闹矛盾的家伙。

稍微设想了一下，卡米斯摇了摇头。

古斯曼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亲爱的卡米斯，你要是不想去的话，可以不用勉强自己。”

“不，没什么，我该去换衣服了。”

“你可以让女仆来帮忙，亲爱的卡米斯，那是她们的工作。”

“如果我有需要，我当然会拜托她们。”卡米斯不为所动，独自回房更衣。

“唉，这丫头。”古斯曼摸出放在内衬口袋的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后，叫下仆备好马车。

卡米斯一向不喜欢让女仆服侍自己更衣，年轻的家伙没有经验，年长的家伙慎重讲究，都不合卡米斯的心意。穿衣打扮应是一件自我享受的事，不应该拿来研究如何取悦他人。

在镜子前转了个圈，卡米斯略微挑选后，选了件绣着金色纹底家徽的白色衣裙，中正大气，不失礼节。

“好看么？”回到壁炉屋时，卡米斯顺带问了古斯曼一声。

“多么美丽的装扮！亲爱的卡米斯，你会让所有人都对你一见倾心，宴会上那些青年才俊都会为了你争风吃醋，因为你是最为璀璨的红宝石。”古斯曼毫不吝啬地赞美道。如果不是时间有限，他要说的修饰语可远不止此。

“谢谢，但我并不期待那种事发生。”卡米斯别过精致的脸颊，对古斯曼的弦外之音表示反对。

车马备置好停在大门处，古斯曼带上戒指和手杖，牵着卡米斯的手来到马车前。

街道上空无一人，十分安静。仆人掀起车厢的门帘，里面坐着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

“你是谁？”没等古斯曼及时反应，老者的刀就已划过仆人的脖颈。

沿着新生的血液喷泉，一瞬间，锈迹斑驳的鬼头刀来到了卡米斯的面前。

“不好！”意识到来者不善的古斯曼第一时间施展传送魔法，试图将卡米斯送离战场。然后立刻触发手杖上铭刻的防御性魔法符文，张开防护。

刀尖触碰到防护的瞬间，古斯曼的吟唱也同时中止。

不过，这不是古斯曼完成施法的结束，而是他受到刺杀的戛然而止。古斯曼张大嘴唇，表情微铮，这是遭到魔力强烈反噬的表征。

“父亲！”卡米斯惊呼，连忙扶住古斯曼，却被后者顶着反噬传送离开。

“亲爱的卡米斯，你先去教堂启动传送法阵，我随后就到。”

这是古斯曼对卡米斯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失去魔力支撑的法阵没能抵御老者的进攻，在即将遭到枭首的前一刻，古斯曼无视撕裂头颅的痛苦传送脱离，和卡米斯走了反方向。

“...跑吧...反正，你们也跑出不去...”老者顺手将瘫在周围苦苦求饶的仆从杀死，响起如刀割般沙哑的声音。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兰登城赫赫有名的锻造师——鬼刀，受巴德邀请，特地前来刺杀兰斯洛特父女。

而且......

“似乎，还有一名虚空杀手配合？”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的陌声轻易看穿了古斯曼被打断吟唱的原因。

以古斯曼魔导师级别的魔力水平，不可能会因为吟唱出错而造成如此强烈的魔力反噬。虚空中魔力造物的自然涌动会消解施放魔法的负面影响，越是强大的魔法师，就越不容易被打断魔法的施放。到了古斯曼这个级别，对魔力的掌控已经是炉火纯青的地步，那么迫使他强行承受魔力反噬代价的手段，常见的就是虚空入侵。

这个世界上有无比繁多的种族和信仰，诞生、顺延的权能也是千奇百怪，难以一语言尽。虚空杀手这一职业就是只有天生与虚空高度亲和的生物，才能有机会成为。虚空杀手可以自由入侵他人的虚空领地，能直接攻击入侵对象的魔力造物，是天生的魔法师杀手。这样的人配合杀人技磨练得出神入化的鬼刀，可以说是视魔法师的生命如草芥一般微小。

静待杀手离开后，陌声来到现场。通过检索古斯曼施展空间魔法残留的痕迹后，陌声知晓了卡米斯的传送落点：古斯曼没有将卡米斯送回宅邸，而是把她送到了光明教会的密米尔之塔。

“意思是，伯爵认为密米尔之塔相比宅邸更加安全？还是说，他认为光明教会的人还活着呢？”陌声根据现状揣测古斯曼的意图。

虽然还没有去到兰登城教堂，但如此大范围的、源自异教的献祭法阵能够在兰登布置，这一事实已经能让陌声断定：那些光明教士和修女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甚至多半已经死亡。

“看来祭品对自己的处境毫不知情呢。”陌声会心一笑，她非常喜欢这场血腥惨案所呈现出的美学，这与她的行事风格相当。

驱动魔力加快行动速度，陌声三步两步，抵达光明教堂。

来到教堂前，陌声停下了脚步。

教堂大门紧闭，庄严肃穆之气虽丝毫不减，可从门内飘出的血腥味，让这份庄严蒙上一层诡秘。

“姑且看看这里还有没有活人。”陌声说着悚人听闻的话，使用法师之手将铜门推开。

里面是如陌声所想的地狱之景：

吊在石柱边的灯烛燃着血红色的光，座位上堆砌着溶解皮肉的光滑尸骨，衣服却完好无缺；讲台处，镶在台座的光明教典被取下，换上了一本《沃克斯纪实录》，四周的墙面被画上油画，歌颂着一位手捧血婴的妇人。

当然最吸引陌声眼光的，是那座光明神的无面神像，胸口处被斜插着一柄人骨铸造的剑。

陌声拾起一本放在座椅上的笔记，残损的纸页上写着：

“......在教廷审阅室里收录的古籍中明确记载着：报时鸟是被束缚在教廷裁判所的、失去自由的生物，它对教堂的人充满恨意。每当报时鸟感知到魔物的气息，它就会无端发疯乱叫，诅咒教会的人死于非命。”

“报时鸟会一直呆在束缚它的地方倾泻着它的恨意，但有一种情况它会离开，那就是它对自己的诅咒生效情况感到满意时，它就会解除心结，恢复最初的野性......”

陌声放下笔记，又游览了一遍血源术士的杰作后，离开教堂。

光明神像遭到亵渎固然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但陌声还有正事要忙。星辰造物为陌声提供了感应同类魔力的能力，范围足够近时，她能迅速找到卡米斯的位置。

密米尔之塔底层，卡米斯正在这里操作定点传送法阵。教会虽然纵容古斯曼的女儿随意进出密米尔之塔，但也绝不会允许兰斯洛特家族在塔底私自安设任何法阵。

出于这个考量，该法阵的结构设计得颇为讲究，在启动和运转时也不会有较大的魔力波动，但相应的也就提高了操作难度，哪怕是对亲和空间魔力的星辰血脉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