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针砭时弊，你有信心么？”
且当顾意这边尚在努力之际。
其他家族的竞手也都纷纷与其主拥在一起。
撇开另外三家不谈，光是林家一脉，许久未见的林德这会儿也已经到了宁广镇。
在最高峰俯视众生的男人瞳孔中带着天然阴鸷，回眸瞥向那个正单膝下跪的书生。
这是林德此次专程从京师物色带来的竞手——司马明，据说是本次科举的潜力状元之一。
“当然有。”
司马明额上不知为何缠上几圈绷带，彼时单膝跪地，垂发随风舞动。
“嗯，这次的文会我不论别家表现如何，总之，在林家这里，我们不能弱过林妙菡。”
林德摩挲着手中的佛珠，俯视着天下苍生，眼神只有冷酷。
此前王朗的行动他也知晓，不过那北冥宗的家伙并没有亲自出马，而是聘了一群职业杀手，甚至还把北冥宗的功法传授给他们了。
不过好像失败了啊。
林德掐算着王朗毒发的时间，绝情的狠辣在眼底一闪而过。
“北境的家伙，似乎不是那么可靠啊。”
……
虽然知晓了当今圣上的心意，不过顾意一时间还是没草书东西的想法。
提前准备固然重要，但如果事事都准备一份谱稿，那反而会限制住想法的涌现。
在这应当是百家争鸣的曲请文会上，思维固化就只有落败的下场。
尽管顾意也没想着自己能有多出彩，但正如南宫韵雅所说的那样，如果第一次出场就被刷下去的话，他所背负的林妙菡之名未免也太过蒙羞。
小丑戏法，他可不想来。
“你还没休息呀。”
当白羽和宁筱筱一口气下了快二十多盘五子棋，终是谁都扛不住沉沉睡去的时候，顾意却独自坐在门口，嘴里叼着棵狗尾巴草。
蓦然回首的瞬间，换了一袭轻衫的宁云正站在自己身后，精致到堪称妖孽的脸蛋默默注视着少年。
“睡不着。”
顾意索性直接席地躺下，仰望天空，喃喃道。
“为了明天的文会？”
宁云来到顾意身边蹲下，双手抵着膝盖，伸展在前，脑袋微微侧转。
“是，也不是。”
顾意摇了摇头，任由寒风吹着个人脸颊，他转而问道：
“你呢，你怎么不睡？”
“心里烦。”
宁云有些牵强地莞尔道。
“筱筱的事？”
“还有更多，在宁广镇的坚持啊，对幕后黑手的调查啊，好多好多事堵在这里。”
说着，宁云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狐狸愁天愁地，一脸难堪。
自己一个人，背井离乡来到宁广镇，孤苦无依地开始一段崭新生活，又要时时刻刻慎防身份泄露，好不容易爬上了一段光鲜亮丽，却又收到了亲妹妹被人绑架的消息。
这般生活，顾意光是想想也头大。
更别说漩涡中央的宁云了。
“着急也没用，船到桥头自然直。”
顾意单手翻花，竟是凭空捏出一颗陈皮糖递给宁云。
狐狸眼睛微睁，犹豫片刻后开始拿起糖果吃了进去，感受着舌尖酸涩，她心里的苦闷暂时消散不少。
“明天你有把握么？”
啧啧嘴，宁云小心翼翼地问道。
在人来人往的宁广镇，宁云见过许多外表光鲜的书生，他们带着宏图壮志，来到这芦苇荡中央的庄园，希冀着一鸣惊人。
过分市侩与利益至上的念想让这些人从天生就带着灵魂深处的贪婪与忧郁。
已经完全背离的书生的本质。
这受尽污染的灵魂，在宁云这只冰原雪狐的眼里，是天上地下最为恶心的存在。
但顾意不一样。
至少他的灵魂纯粹。
只有简单的天蓝色。
“很难说呐。”
顾意张嘴哈了一口气，见着那热气缓缓飘上半空，他无奈地说道：
“西边寇患连年起，将南朝圣上整得是心烦意乱，明天十有八九要说这个，但那边我也不熟啊。”
“西边？”
宁云闻声稍稍挺直身子，蓬松的衣裙于一瞬再难盖住风姿摇曳。
“那边可乱了。”
“你熟悉那边？”
顾意忽然觉得有迹可循。
“当初周游各地的时候，也曾在西边呆过一阵子，觉得不是很适合我。”
“那里有大大小小起码好几十个部落，当中光是实力强悍的就有铁辽和胡鞑两个大型部落。”
“这些部落之间偶有冲突，又会时常合作掠夺南朝边境。”
宁云单手浅摁在腹前，将这些年来于宁广镇听到的许多事情，以及自己的亲身经历一同娓娓道来。
原来如此……
顾意点点头。
既然西边部落个个貌合神离，且当今圣上对于西边的忍耐也已趋近极限。
沉思片刻，少年的眼睛忽而亮起了一阵光芒。
“谢谢你愿意跟我说这些，帮大忙了。”
宁云只是稍微愣了一会儿，便明白顾意究竟在说些什么，她呵呵一笑，摆手道：
“比起你帮我把我妹妹带回来，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的。”
“不算小事了。”
将嘴巴里的狗尾巴草拿下来，顾意索性直接靠在了门槛上，仰望不夜城的星空，笑呵呵地感叹道：
“有了这些情报，至少明天那一场比试我可以十拿九稳了。”
……
咚！
咚！
咚！
沉重的鼓声早在鱼肚东方白的那一刻便骤然响起。
明明才刚是蒙蒙亮的宁广镇西侧，这会儿却早已经站满了无数观众。
且看那人头攒动的万紫千红中，最贴近于演武场的一行座位，雍容华贵几乎扑面而来。
由左到右分别被划分成了好几个区域，既是有四大家的代表坐镇其中，也有来自于官方，代表皇家的蟒服傲立群雄。
在正中央的位置，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者正安静坐着，便是此次文曲大会的发起人，姑苏宋氏家主——宋清河。
而此时的演武场上，已经有几位书生单就西方寇患大抒己见。
只是每个人的说辞，都难换得宋清河的颔首认可。
不动如山的宋氏家主似乎看不起这些人的小打小闹。
待到开胃菜的无名书生退走之后。
在无数人翘首以盼的目光下，肩负着四大家之名的书生跨步而出。
而在其中，人高马大的司马明最为引人瞩目。
“那是司马明吗？”
“好像真是他，他可是未来状元啊！”
“完咯完咯，老鹰来抓小鸡仔咯……”
众人热烈的讨论在林妙菡的眼中却仿佛显得毫无意义；
她无声坐在林家最边缘，闭目养神。
一身黄袍的姜叔同样静静地陪在小姐身边。
明明都已经坐在最边陲了。
可讨人厌的声音却还是像苍蝇一样扑了过来。
“哟，妹妹，你来得这么早啊？”
只是听声音就知道是自己那贼眉鼠眼的二哥。
林妙菡稍稍侧脸，蔑视般瞥了林德一眼。
“二哥不也一样么？”
“呵呵，你那竞手呢？怎么不见？”
林德特地做了一个左右观望的动作，却怎么也瞧不着顾意的身影。
林妙菡完全不理会自家二哥的恶劣挑衅，仅是浅浅地说了一声：
“我尚且不着急，二哥又何苦越俎代庖呢？”
话是这么说。
可林妙菡心里也没个底。
毕竟顾意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活动。
——这家伙，不会真迟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