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伊莎面前表现得很淡定，但夜莺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一天她一直处于一种莫名的焦躁情绪之中，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被自己失去。
完成一天的社交应酬以应付欺瞒可能存在的监视，夜莺走出马场坐在超跑的驾驶座上，拿着手机有些犹豫。
其实她也多多少少察觉到了一些不对，但这几天她一直在逃避，不想主动去搞清罗小邪的现状。然而今天孙殿英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告诉她，她的感觉并没有出错。
罗小邪肯定又出事了，不然孙殿英这会应该正准备着参与出征混军功，而不是参加无聊的社交活动。
孙殿英大概是想通过自己联络罗小邪吧，夜莺用脚趾都能猜到罗小邪肯定又出现什么意外失联了，基于锦衣卫那边没有给自己传达消息，还有罗睺连续好几天没有联系过自己，夜莺判断这几天发生在罗小邪身上的事情应该是和夜泽有关。
自己在锦衣卫那边的后门，大概也不好走了吧？说不定夜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并对自己产生了猜忌。
不，很可能他早就知道了些什么，不然作为天子，夜泽对自己的关心未免也太不务正业了一点。
想到这，夜莺轻轻叹了口气，既然对方大概率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打明牌或许是现在最好的选择，毕竟他们并不是敌人。
于是，夜莺翻出夜泽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很快，夜泽那边便接通了电话，夜泽的声音通过手机扬声器传入夜莺耳中。
“表妹，好久没有联系，有什么事情吗？”
夜莺注意到夜泽的声音有些疲惫，猛地想起前不久夜泽才刚向佛罗兰斯宣战，这会他应该很忙才对，甚至都不应该浪费时间接自己这个考古教授的电话。
她的心中肯定了几分夜泽知道自己身份的猜想，语气同样有些疲惫道：“等会方便见一面么？”
夜泽没有直接回话，好像是在跟身边的人小声询问了几句，过了一会，他的声音再度清晰响起：“好啊，你来皇宫吃个晚饭吧，你知道的，我最近很忙没时间出去。”
说完，夜泽便挂断了电话。
夜莺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很快便弹出一条来自夜泽的夔牛消息，很简洁，就只有几个数字表明晚饭时间，大概他现在真的有些忙的不可开交吧。
看着那几个数字，夜莺有些怔怔失神，直到弹窗消失，她又打开夔牛翻了翻自己跟夜泽的聊天记录，内容很杂，有关于工作的，有嘘寒问暖的，也有随便闲聊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天子的聊天记录。
【我可真像是个笨蛋。】
……
另一边，永夜皇宫，暖阁。
夜泽放下手机，挥手示意自己的内务总管退下，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锦衣卫总指挥使苏蓬，揉着额头问道：“罗睺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么？”
“没有，陛下，我很怀疑他是否知道罗小邪已经被我们抓……控制住了，也许我们该用点别的什么方法。”苏蓬低着头，语气有些惭愧。
夜泽抬手，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思索了一会又问道：“燕凤那边的事情呢？有没有查到什么？”
“臣惭愧，燕凤和沈少邪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什么也查不到，如果能……”
夜泽抬手打断，抬起头看着苏蓬，语气严肃道：“不要再提这件事，控制住罗小邪这件事已经够冒风险的了，再对马丁出手的话，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苏蓬犹豫片刻，还是没能忍住劝谏——从这点看，这个世界的君权并没有之前的罗小邪想象的那么可怕。
“陛下，既然罗睺已经确定不可信，我们不应当这样被动。”
“我知道，你说得对。”夜泽摆手，满脸无奈和不耐烦。“但是，现在我们才刚不得不宣战，我不想看到内部这么快出现问题，你知道我意思吗？不管罗睺想干什么，在他还没有明面上背叛之前，我不想做任何可能将他逼到我们对立面上的事情，更不想看到国内那些藏起来的宵小之辈趁机搞事。”
说到这，夜泽突然停了下来，嘴巴微张，却又只是叹气一声摆了摆手——再说下去，就显得锦衣卫很不称职了，毕竟比起表现出来的暴力职能，锦衣卫的主要作用还是搞情报才对。而现在，锦衣卫在情报工作上可谓失职透顶，再这么下去的话，大概连内阁都会开始弹劾锦衣卫吧。
说不定还会有人提出将锦衣卫拆解，重新组建羽林虎贲等卫，让永夜皇室将锦衣卫的绝对控制权交出来。
“臣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苏蓬很快便懂了夜泽没有说的潜台词，鞠躬宣誓一声便走出了暖阁。
目送着苏蓬离开，夜泽犹豫片刻，按下了藏在办公桌下的某个按键，他身旁的书柜缓缓朝着两边分开，露出藏在内部的暗室。
暗室内摆有一张卧榻，一外貌中年模样的男人正躺在上面睡觉，赫然便是被罗睺亲手斩杀的莫轻云。
耐心等待了一会，见对方始终没有起来的意思，夜泽起身走了进去，伸手推了推将之叫醒。
莫轻云伸了个懒腰坐起身，看了眼夜泽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暖阁，笑了笑站起身将掩盖暗室的书柜恢复原位，又坐到茶案旁泡起茶来，这才不急不缓地问道：“天子找我何事？”
“夜莺找我了。”
夜泽在莫轻云对面坐下，没有指责他的无礼之处，直接开门见山。
莫轻云摆弄茶具的手猛地一抖，故作惊慌道：“那可真是不得了，若是陛下知道我跟你混在一起，她会杀了我的。”
饶是以夜泽的修养，这些天来也被莫轻云这跳脱地性子给搞得有些失态，不禁有些不耐烦地咂舌一声，面色有些无奈。
“还请先生不要再戏弄我了。”
“何出此言？我何时戏弄过你，我告诉你的可都是真相啊。”莫轻云摇头，低头继续摆弄茶具，嘴里还念叨着什么人心不古之类的话。
夜泽无奈，只好直接问道：“我该怎么做？”
“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莫轻云反问。
“请先生指教。”夜泽放低姿态，一声先生一声指教，说得莫轻云很是舒坦——毕竟某人当年也很好为人师，而他便是那人的行为模仿大师。
“为君之道在于堂堂正正，此谓堂皇正大，这是你所知道的那人留下的说法。你认不认可？”
夜泽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莫轻云又问：“那你觉得，现在的你，或者说现在的永夜，是否足够堂皇正大？”
夜泽沉默，莫轻云咧嘴一笑。
“狗屁的堂皇正大，你们都被那家伙给骗了。他嘴里的堂堂正正，其实不过就是横扫世间一切敌，不需要阴谋诡计的绝对伟力，有此伟力自然也便不用担心被推翻。所谓的绝地天通，在我看来也不过是那家伙为了维持绝对统治，以免再冒出个沈醉的必要手段罢了。”
夜泽摇头，反驳道：“即便是你口中的那位天下第一人，到底也还是被战胜了，我觉得你的看法不对。”
莫轻云嗤笑一声，懒得跟夜泽解释其中复杂的诸多缘故，转而说到：“而今绝地天通被破坏，纵使永夜国力再怎么强盛，不也被搞得焦头烂额么？如果有绝对伟力的话又怎会如此……”
“先生，我现在不是在向你请教这个问题，对于你与那位的恩怨，我并不感兴趣。”
见莫轻云似乎越说越远，夜泽连忙开口打断，想要将话题拉回正轨。
被打断的莫轻云脸色有些不爽，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又觉索然无味将之放下，冷不丁道：“我要美女。”
夜泽一愣，不懂他的脑回路，甚至觉得自己听错。
“什么？”
“美女啊美女！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你不懂么？”莫轻云拍着茶案嚷嚷道。
夜泽脸色一沉，没好气道：“先生，现在的社会可不是什么传统的封建王朝。”
“那你走吧，我无话可说了。”
莫轻云端起茶杯，一副端茶送客的模样，丝毫没有自己才是客人的觉悟。
夜泽皱眉，不解道：“先生何以如此有恃无恐？”
“罗睺都歇逼了，我还恐什么？”莫轻云一副流氓姿态，理所当然道。
夜泽猛的一惊，心脏剧颤，面上却是面不改色道：“先生说笑了。”
说完，夜泽忙不迭走了出去。
莫轻云轻笑一声，心道你个瓜娃子，我怎么可能教你怎么应付我的陛下，随手将茶杯里的茶水给倒掉，从怀中摸出一只酒壶享受起来。
离开暗室的夜泽等不及召见苏蓬，直接大跨步走出了暖阁。
虽然对自己找上门的莫轻云他并不怎么信任，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目前为止莫轻云给出的情报基本都已被证实是真的。比如说，佛罗兰斯会勾结东阳萧氏，以及燕凤叔侄女会遭遇刺杀。
又比如说，关于文皇帝留下来的那份遗旨，还有……夜莺的身份。
夜泽并没有像李岚等人猜的那样识破封修的幻术。
故而，连遗旨和夜莺身份以及绝地天通这类被幻术屏蔽掉的事情，他都是通过莫轻云才得知。
原本他是不信的，但这些天发生的种种，使得他不得不信，不然他也不会冒着风险将罗小邪控制在自己手上。
事关绝地天通……决不能让罗小邪落在佛罗兰斯人的手上。
很快，夜泽找到了守在暖阁外边的外务总管，下令道：“通知阁老，召开紧急内阁会议。”
说完，夜泽又想到了什么，掏出手机想给苏蓬打个电话叫他提前动手，手机屏幕却先他一步亮了起来。
看着屏幕上苏蓬两个大字，夜泽眼皮跳了跳，心中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陛下，”电话那头，苏蓬的声音很是低沉，“臣等无能，罗小邪被人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