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玲艰难睁开双眼，她浑身无力，虚弱得仿佛大病初愈的绝症患者。

这时她才发现，旁边有只混血龙，正在用真空采血管抽她的血。

“你……”

玲玲想用言灵，可刚一尝试，便觉得后脑剧痛，眼前的视野瞬间漆黑，她扶着潮湿的墙壁，许久才缓过来。

那只小龙崽子开口了，她冷淡道：“哥哥说过，你最好不要乱动，否则寒气攻心，谁都救不了你。”

“你哥哥……是谁？”玲玲警惕问。

她的话刚脱口，一个枯瘦苍白的男人便推开石门，走了进来。

“是我。”

周文羽淡淡道。

这一事实明显将玲玲给震惊到，她瞪大眼，手指面前这个一直跟自己卖惨的熟悉男人，气到不停发抖。

“周文羽，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忘了老师是怎么教你的吗？”她痛惋。

“我当然记得！”

周文羽抓住玲玲肩膀，声音低沉且激动，熟人见面，他多想令这个自己曾经仰慕过的单纯女孩，明白自己积攒十余年的谋划与苦心。

“我准备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完成老师的理想。你不觉得——让总会这群虫豸来负责屠龙，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那你又在做什么？和龙坑壑一气？蛇鼠一窝？”玲玲只觉得他不可理喻。

“这是必要的。”周文羽神色不变。

“放屁！你根本就只是为了报仇！你早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玲玲盯着他，一字一顿，“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救你，不该让你活下来……你——”

眼前又是阵阵发黑，周围天旋地转，后脑钻心般地剧痛。

“少生气。”

周文羽给她注入治疗药物，缓缓道：“我可是花费很大代价，才把你从那头表子龙那儿换回来，你千万别死了。不然老师在天之灵，肯定饶不了我。”

“你以为老师死了？”玲玲错愕。

“不然呢？”周文羽反问，“难道你真信老东西们的鬼话，老师不告而别，默默离开？他舍得吗？老东西们安心吗？玲玲，你肯定听过一句话……”

针筒抽出，周文羽擦拭碘酒消毒，他低头自语：“人类，不需要活着的神。”

玲玲忍不住放声大笑，都笑出泪，她终于明白了周文羽的仇恨，和一切的动机，可两相对比之下，愈发衬得此事荒诞讽刺。

“老师没死。”她一字一句。

“别说胡话。”周文羽皱了皱眉。

“我见过，绝对是老师，他变成了一只龙。”玲玲讥笑，“一只你想赶尽杀绝的母龙。”

周文羽掐了掐玲玲的手腕，“最后一遍，别讲胡话。老师在我们面前都从未摘下面具，你怎么能确定是他？”

“我不会认错。”玲玲执拗。

“又是女人的第六感？拜托，别胡思乱想了，要是这玩意儿靠谱，当初我们也不会掉陷阱里。”

“你不信？”

“换谁来都不会信……以前也没发现，你怎么这么蠢？”

“白痴！”玲玲略显急躁，“你才蠢！他们怎么敢跟老师动手！老师杀得了龙皇，当然也杀得了他们！他们就是要用软刀子让老师心灰意冷！把他活活逼走！”

周文羽仍然不信：“老师血脉那么淡，跟人类差不多，也不是什么龙王直系血裔，他怎么变龙的？他为什么会变成龙？”

玲玲噎住。

这的确是她怎么都解释不了的问题。

龙皇之位的传承，屠龙者对此知之甚少，因此只提出了两个假说，一个是“与龙王相似说”，即某个龙皇血裔，会自动觉醒为新龙王。

另一个则是“进化说”，即龙王吞噬同类，会令权能升级，鳞片逐渐黑化、发亮，最终抵达真皇之境。

但不管哪个假说，都和修沾不上半点关系。

“也许龙皇有一套独特的传承规则……毕竟是最初的龙。”玲玲偏开头说道。

“你讲这些未免也太虚无缥缈了，既不靠血脉传承，也不靠升阶进化，皇位还能靠什么传承？”

周文羽微皱眉，并不接受这样的说法。

他道：“总之……你好好养伤吧，在事情结束前，别指望我会放你出去，但放心，我也绝不会亏待你。”

“呵呵。”玲玲没个好脸色。

石门关闭，灯光暗了下来，玲玲意识到这里不是别处，正是勒嘉丝地底的囚龙石狱。

周文羽明显想做什么，只是，她已经没有能力阻止了。

地表。

朝阳初醒，李天佑便去寻了那个所谓的“公输涵”，结果差点吃闭门羹。

直到说清是玲玲校长的嘱托，屋里那个戴厚厚眼镜的矮瘦女孩儿，才警戒地将欧里庇得斯之息拿过去，全程没让李天佑进门。

“三日后取。”

说完这句，门就又关上。

接下来的三天全都无事发生，李天佑每天依旧是白昼上课、夜晚回去陪妈妈。

起初他还担心龙妈妈寂寞无聊，可很快，他便发现龙妈妈并没有这个问题，好像每天都过得很充实，也像是有人陪。

再之后他发现，上官雅几乎每天都在往妈妈那儿跑……这令他稍微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觉，但毕竟上官雅是女孩，他也确实没办法陪，所以只能默许。

不过短短这三日，他身上也产生极为显著的变化。

言灵在变强，效果远比过去霸道，与龙血相关的，肉体素质与反应感知也在飞快提升。

所有老师都感叹他的进步，只有他自己高兴不起来。

“真龙……”

有时集训完，他注视冲凉房的镜子，会错觉眼底变成了金色。

那散发淡淡龙威的璀璨金光，是身为真龙的象征，他恨不得将那颗金色的眼球给挖下来。

龙是邪恶的，这并非是什么定性，而是客观陈述。

龙心中并没有善良与共情的概念。

对同类尚且容易刻薄，况且是对异族，他仍记得龙妈妈对东海市不管不顾的态度。

若有朝一日，他变成那副模样，从“英雄”堕落为邪魔，那他宁愿去死。

很快，与公输涵约定的日期到来。

李天佑立刻跑去公输涵经营的炼金工坊，拿回玲玲校长口中，那个“能帮自己唤回父亲”的神器。

结果……

“你说什么？让我把这个戴到龙皇脖子上？”李天佑满脑袋问号。

公输涵态度不冷不热，似乎有些提不起劲，她面无表情道：“具体我也不懂，反正玲玲姐是这样交代的。”

“它不应该是件找人的道具吗？”

李天佑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但此时此刻，他的《龙族血脉谱系》课上得还不够多，XP也没有成年人那么“涉猎广泛”。

对他而言，觉醒后是萝莉，再怎么变化大，觉醒前也应该是个女孩子吧……哪可能是一个十七岁孩子的爹呢？

所以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

或者说，不愿意往那方面想。

人总会本能逃避一些无法接受的事实，正如杀猪盘客户，中途不是没产生过“对方是骗子”的警觉性，只不过产生之后，瞬间就自己打消掉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jpg

“项链的作用是什么？”李天佑小心将项链收入珠宝盒，旁敲侧击问道。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抑制龙血活性的装置，作用机理和欧里庇得斯炮差不多。优点是更持久，缺点是生效极慢，需要佩戴相当长时间。”

公输涵戴上厚厚的金丝眼镜，在笔记本电脑上记录各种晦涩的数据，她随口嘱咐道：

“而且龙会非常不舒服，抑制过程又是循序渐进的，因此很容易察觉到项链有问题，这点你最好注意一下。”

这个功效……哪里是寻找什么人，分明就是净化龙妈妈。

李天佑越发觉得古怪，他呼吸渐渐急促，飘飞的思绪千奇百怪，瞬间闪过许多很恐怖的念头。过了几秒，他强迫自己镇定，心中默想：

大概校长认为，只要让龙妈妈恢复屠龙者的身份，她就会帮我找回老爹吧。

嗯，一定是这样。

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