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影子。”

“原来如此。这就是破禁之力。匪夷所思。”

“那个人类的诉求确有其价值。”

在光芒下退却的暗影重新汇聚，哭脸暗影被光芒消融了大半，再次凝聚成的人形残缺不全。它们环伺在特蕾西娅周边却不靠近，显然是在忌惮着她那惊人的力量。

“威尔先生……”

然而她却只是站在原地，素白的身影不再焕发一丝光亮。见她无动于衷，笑脸暗影试探着朝她伸出几根触须。

“给我离她远一点！”

威尔冲到她身前，挥剑挡开触须。他朝着影子们丢出最后一枚爆炸瓷瓶，火焰和冲击暂且逼退了它们。他牵着特蕾西娅频频后退，每退一步都鲜血淋漓。

他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他在意识里不断地呼唤着夏蒂，却没有任何回应。在过往的日子里他这样做时都会感应到两人之间有着某种若即若离的联系，但此时此刻——

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他和身后的特蕾西娅，如此渺小而又如此无力。

“他还活着。还能活动。”

“这是人类称之为意志力的东西？”

“叹为观止。但是应该结束了。”

笑脸暗影的触手全数向他袭去，这次的速度快到肉眼根本无法察觉。

“可不能让你们这么做。要是伤到容器小姐该怎么办？”

眨眼之间，一个人影凭空出现在威尔和特蕾西娅的面前。他抬起手，所有袭来的触须就像是被凝固在空气中一般停下动作。

“妖灵。”

“您为何阻挠？我们自有分寸。”

“我可不觉得你们有资格提问。”

来人正是先生无疑。他将抬起的手又复下压，所有的触手连带着暗影便一同溃倒。它们挣扎着颤抖着想要活动，但仍旧无济于事。

“你们知道吗？在这片大地之下，有着一股力量。它统治，支配着所有生灵，就连王上也不例外。”

地面因某种巨大的压力而下陷，暗影的人形在陷坑中四分五裂。而他仅仅只是将手向下压而已。

“您……不明白……”

“这是……破禁者……所求之物……即使是您……也不能……”

“我当然能。注意听。这力量使所有东西都被困于地上，仅有翼者，有能者才可摆脱它的束缚，翱翔于天。而要摆脱它，对于王上，对于我们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地面的裂缝越来越大，陷坑也越来越深。暗影们在其中难看地蠕动着，支离破碎的语句宛若哀鸣。威尔怔怔地看着这一切，难以想象它们空无一物的上方此刻到底承受着多么可怕的压力。

“破……禁……者……嗷嗷嗷嗷嗷！”

“所以我就在想……为何这能够支配一切的力量，会以这种不多不少的形式分摊在每件事物的身上？它明明是这么伟大的力量！”

泥土飞扬四溅，地面整个陷落。威尔和特蕾西娅在山摇地动之中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所以我借由这个术式将它还原了。那力量的本来面貌，将万物束缚的大地其身。”

他……能操控重力吗？

视线已经因失血过多而模糊。威尔在特蕾西娅的搀扶下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不可置信的一切。

“很强大吧？但你们所求的东西，还要在这力量之上。如你们这般低劣，不及公主亿万分之一的造物，怎配染指这等伟力？”

先生轻蔑地说着。他的面前已不再存有任何东西，除去一个深深的陷坑。他回过身，对着惊魂未定的二人优雅地行了一礼。

“啊，你们好。容器小姐和——对不起，你是谁来着？”

他看向威尔，一副努力地想要回想起什么的样子。

“你说……容器？是什么意思？”

“哦，看来你一无所知。”先生耸耸肩，无视他走到瘫坐在地的特蕾西娅身边。他一抬手，特蕾西娅的身体便凭空浮起。

“你要做什么——”

“聒噪。”

他没好气地挥了下手。如同狂风卷携起枯叶，威尔被轻而易举地吹飞，然后再重重地跌落在地上。冲击和剧痛几乎使他昏厥，他张开嘴想要喊叫，但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

“拜托你放过威尔先生。我什么都会做的。”

“你难道是在讨价还价吗？物品可没法和我讨价还价。而且我也不需要和你讨价还价。”

“……主啊。”

特蕾西娅闭上眼睛，低声念诵祷句。她曾在无数个夜晚的梦里见过这个红瞳的少年，深知他究竟有着怎样可怖的力量。

早说了。正在发生的事情不是你能够掌控的。

冥冥之中，一位少女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笑着抬起特蕾西娅的下巴，以极尽嘲讽的眼神注视着她。

所以许愿吧？莉夏·卡利俄佩。这是你名字的意义。解放你的力量，成就你的救赎吧。

你会来见我，正是说明你已做好了觉悟。

少女的眼瞳是炽烈的金色。那金色正是奇迹的光辉。光芒以她的身体为媒介，逐渐传导至特蕾西娅。随着那澄净的金色在她体内流转，她感觉自己充满力量——

不，是权力。这权力之大，简直能够号令天地万物。有这样的权力，还有什么是无法实现的？还有什么是无法拯救的？

“不，不行。”

她正欲起行，正欲号令，正欲支付，却有人在这时不合时宜，不识风趣地打断了她。

少女的模样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他站在那里，鲜红的热血从银白的剑刃上滴落。

“不管你从哪里来，也不管你是什么……你休想动我的圣女大人一根指头。”

他已经满身伤痕了，但他仍不动摇。他握着剑，直直地指向先生。

“哦，好吧。看起来只要下定决心想要保护别人，哪怕手里握着根棍子看起来也像是一位持剑的骑士。”

先生的表情显得有些微微吃惊，但随即便饶有兴致地看向他。

“我开始对你感兴趣了，人类。如你这般卑微，竟然能做到连夏蒂萝塔·西维尔也做不到的事？要知道，我的话语就是真理。”

“夏蒂小姐？她也来了吗？”

“……她是去见你了。你把她怎么了？”

“原来契约者不只她一个。我开始有些佩服公主的眼光了。”

先生看着面前的二人，轻轻地鼓起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