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飞鸟伴唱。
陆沉昭龇牙咧嘴的走着路,一只手捂着屁股,另一只手揉着肩膀。
闹麻了啊……
昨天一句话惹的祸,姜白衣抄起剑就打…当然,她用的是剑身宽面,可是那也疼啊!
夜里他偷偷爬起来看了的,又白又嫩的屁股蛋子上横竖交错的多了十几刀剑身抽打出的引子。
惨极了!
更让人难受的是,姜白衣从昨晚揍了他到现在,只跟他说一句话。
“师尊,我错了……”
“我不是你师尊。”
“师尊我屁股疼,歇歇吧。”
“我不是你师尊。”
“师尊,你看!这里有只大蛤蟆!”
“我不是你师尊。”
“哎呀,师尊你说句别的行不?”
“我不是你师尊。”
这一上午给陆沉昭郁闷的,他刚才甚至差点被气的喊出娘子!
但是,咳咳…没敢。
这会儿只是被师尊冷暴力罢了,若是他真的胆大包天到喊出娘子…算了吧,狗命要紧对不?
直到下午时,二人间的气氛才终于破冰。
原因倒是简单的很。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姜白衣和陆沉昭一路走到现在,挑的都是深山老林,人烟罕及的地界儿。
这不,迎面撞上了一尊正在进食的妖。
差不多中三品千钧境水平的寻常虎妖而已,姜白衣懒得动手,便使唤上了陆沉昭:“你去试试。”
陆沉昭满脸认真的看着姜白衣:“做掉?”
姜白衣点头应道,“手脚麻利点。”
得了指令,陆沉昭也不废话,拔剑出鞘直扑虎妖而去。
如今十六州天下战乱初平,再往前追溯…人与妖之间的战火也才熄灭二十年许。
虽有缔约不可肆意厮杀,但架不住天高皇帝远啊!
这里荒无人烟,又正巧碰见了…本来人与妖之间的仇怨便不是可以轻轻放下的,那便杀了吧。
这一点,无可厚非。
且不说别人,单是姜白衣亲历,眼睁睁看着同门袍泽死在妖口之下的,便不下百人。
哦,对了。
陆沉昭与赵解甲的比试中,使出最后一剑的同时,他便突破了境界。
临阵破境。
所以,面对境界与自己相差不大的虎妖,陆沉昭这位剑宗成名的天才打的轻松极了。
若不是忌惮于虎妖庞大的身躯和利爪,不消五十招他便可将其阵斩。
实际也没多费什么功夫,不过百招左右,陆沉昭便抓住了虎妖扑前而来的破绽,将手中长剑送进了那腥臭的虎口上颚。
长剑锋锐,破颚直入脑干。
那虎妖身躯猛地僵住,颤抖着摔落在地。
陆沉昭毫不费力地拔出剑来,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滚烫的血液自剑刃抖落在地。
收剑入鞘,缓缓走近姜白衣。
“师尊,完事儿了。”
姜白衣轻轻点头,“嗯…许是卧床数日,剑法有些生疏了,早些拾起习练。”
陆沉昭露齿而笑:“徒儿谨遵教诲。”
刚说完,姜白衣便迅速收起了脸上的表情。
恢复了那副眼中只有空气的样子,“我不是你师尊。”
陆沉昭:“……”
我的母语是无话可说。
……
玄旎州,临渊城外三十里山头某处。
年轻男人身着一袭藏青色长衫,惬意地缩在轮椅上哼着小曲。
“小囡囡,麻花辫……”
“穿梭山林间~”
“白手手,胖脸脸…砍死鳖仙仙~”
在男人身后,半张脸藏在宽袍帽下的人脸色微微一滞…主上又在唱这个不知所谓的儿歌了。
心中哀叹。
他明明不用背负这些的。
有些怪异的小曲儿哼完,男人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哈…阿猫,事情办得如何了?”
那身穿黑色宽袍,一身肃杀气的男人竟然叫阿猫,听见轮椅上的年轻男人问话,阿猫上前半步恭敬俯下身:“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主上。”
年轻人闻言轻轻一笑。
抬起消瘦的手臂,伸出一根手指遥遥指着山下:“你说,会是她来吗?”
阿猫对年轻男人推崇到了极致,事实亦是如此…凡是他所谋划,到现在几乎没有任何岔子。
“主上之谋算,可胜天人。”
这话,却让年轻男人感慨了起来:“唉,可胜天人啊……”
语气间多了一丝惆怅。
“聪明犯岁,高才不寿啊…也罢,也罢。”
“我虞见卿这辈子本就残缺,少活些年头也无妨的。”
阿猫心里一紧,语气有点颤抖:“主上……”
这坐着轮椅的年轻人,不是剑宗上下谈之色变的虞见卿又能是谁?
虞见卿摇摇头打断了阿猫,眼中藏着说不清的意味:“死亦无悔,只是临死前要把该做的事都做了。”
“秘境极限六十四人,且好生守着,莫要懈怠了……”
“在她来此之前,若有人拎不清了非要进去。”
说到这里,虞见卿淡然平静的眸中染了一层彻骨的冰寒与杀意。
“宰了,剁碎喂狗。”
一阵秋风拂过。
虞见卿似有感应,适时地抬起了头。
阳光刺眼,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那个人,那个他最敬重的长者,亦是到今天也无法释然的…老人。
浑身是伤的沧桑老人眸中满是灰败。
他早已心存死志。
只是静静倚靠在枯死的老树下坐着,“小鱼儿,过来。”
老人招了招手,已经变得僵硬而苍白的脸上忍着痛强扯出一抹勉强至极的笑意:“快些,快些……”
他失魂落魄的从轮椅上跌落,双手撑着身体爬过去。
“师爷,师爷!”
记忆中的自己就这样一点一点的爬到了老人的面前,伸出手死死抱住老人的胳膊。
有些凉,但是血很烫。
而那位老人啊,一如既往的慈祥。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而后伸出一根手指蜷缩起来,轻轻弹了下自己的脑袋。
以往能让自己疼的呲牙咧嘴的弹指,那次却无力到了极点。
无力到了,他好像都感觉不到……
老人的声音低哑而释然,“我老头子阴沟翻船咯…只是,咳咳咳……咳咳,我就担心你们这些小的。”
“尤其,是你师妹。”
他仿佛在讲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仿佛与自己生死无关。
“我要你离开剑宗,去找,去寻,去想,去拼…直到,有那么一个可以拯救她的办法,你愿意吗?”
老人看着他,目光决然。
“我,我……”
他慌了,那是一件只有他和老人知晓,却能捅破了天的大事。
一件很大很大的…祸事。
“只有你,”老人的语气不容拒绝,“说来,如若不是你偶然闯入此处,恐怕老头子我死了都得后怕。”
“小鱼儿,你必须做到!”
“我抗不过今晚…而你啊,要辛苦了。”
“我要你,叛出剑宗,以不会引起任何人猜忌的方式叛逃!”
“只有这样,你行事方能百无禁忌。”
虞见卿再抬头时。
老人满脸的决然,却轻飘飘地说出了那句话。
“拔剑,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