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拉我去哪？”
车窗外雪花飘絮，在街灯的照耀下泛着晶莹。路上已鲜有行人，城市的灯火逐渐黯淡，晚晴心中对未知的不安如漫长的夜般深邃。
“去了就知道了。”
默白卖了个关子，同时在晚晴手里塞了一张钞票。
“呐，你今天晚上的工资。”
闻言，晚晴踌躇着看了默白一眼，而后又紧盯着手里红彤彤的纸币，银牙微咬，好似做出了什么极为艰难的决定。
在少年不解的目光里，晚晴无言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抛向半空，同时迅速用手背盖住。
“正面跟你去，反面我回去上班。”
言语间，晚晴的手心已微微出汗，哪怕窗外是被冰雪统治的世界。
从小到大，她都十分害怕做决定，以至于考试遇到不会的题目都要交给硬币来判定。
相较于自己做出的非黑即白的选择，晚晴宁愿将自己的一切交给命运安排。
至少，如果结果不尽人意，也能安慰自己。
“没办法，这一切都是命运的选择。”
她无力改变，同时害怕改变。
手掌缓缓移开，答案揭晓——
反面。
“我还是把这个…还给你吧…”
女孩终于还是不舍地把紧攥的纸币松开，同时仿佛卸下心底重压，长舒一气。
“到底走不走啊你们？”
兀地，司机不耐的催促把焦灼的气氛破坏。
“走，我们这就走师傅，按照我刚才给你的那个地址走就行了。”
“我……”
见状，晚晴还想要说些什么，
默白却再次往她手里塞了几张票子。
“这样总行了吧？”默白没好气地说道。同时嘟囔起小嘴，把头侧向窗外，盯着雪花一点点落下。
他骤然失了神。
自己这样，算是生气吗？
又或者掺杂了其他的情绪，可这未免……
太过幼稚。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不像自己了呢？
而另一边，看着手中突然多出来的几张钞票，晚晴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有了这笔钱，她就可以把家里那个老是漏汤的高压锅换掉，买下心仪已久的鞋子和衣服，重新换一套干净合身的校服，请人来修理家里坏掉的门锁……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通过这样的方式，不劳而获地捡到天上掉下的馅饼。
她惊讶于男孩出手的阔绰，可与此同时，对方如何得到这些钱的，她无法细想。
晚晴实在不能想象，如此可爱善良的男孩会在黯然的夜里，粉拳紧攥，双颊泛起潮红，四肢蜷缩，呜咽着哼唧，在一个神色冷酷的女人裙下讨好承欢。
‘这么多钱，他要出卖多少次灵魂才能换来？一次？两次？还是三次？’
她不敢再想。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不给我钱我也会跟你一起走的。”
“为什么？”
回过神来，默白不免为少女这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模样感到吃惊。
要知道，自己记忆里的晚晴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
“这些钱……都是那个女人给你的吧？”
闻言，默白愣了片刻，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所以……你是在意这个？”
没有回答，即是默认。
“其实她是我姐，亲姐姐。”默白故作无奈道，语出惊人。
“真，真的？”
晚晴立马便抬起了耷拉的脑袋，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睛，试图在其中寻找撒谎的痕迹。
可惜，她最终失败了。
毕竟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又如何能看穿默白这个老油条的心思。
“当然是真的，骗你我被车撞好了吧。”
“呸呸呸，净胡说八道。”
晚晴娇嗔掐了一下默白手臂上软嫩的肉，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气鼓鼓地瞪了默白一样。
“嘶，疼！我就随口一说，至于嘛。”
“至于！”
看着少女认真的模样，默白心中不自禁荡起涟漪，可很快又回归平静。
夜路漫长，计程车开了许久，经过无人的大道，穿过漆黑的山路。
雪一直下，越下越大，而后又在某一时刻逐渐变小，慢慢地，半空中再也找不到一点雪的踪迹。
雪停了，车子也停了。
两人显然到了荒山野岭，除却面前的一家民宿，周围人迹罕至。
“什，什么意思……”
见女孩一脸警惕地盯着自己，默白只好开口解释。
“别担心，我定了两个房间，我们各自休息几个小时，然后我去敲门叫你。”
“因为只有这里离目的地最近了，但是现在又太晚了。”
“所以，不能直接去吗？”晚晴将信将疑道。
“嗯，不能。”
约莫五个小时后，黯淡的天际隐约泛起一点光亮，空气中弥散着水汽的湿润，或许是霜雪融化所赐。
“扣扣扣。”
偏僻的民宿内，安静的走廊回荡着沉闷的敲门声，片刻，门开了，从中走出一个略显疲惫的少女。
她晚上并没有休息好，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怎么也睡不着觉。
走出民宿，默白不由得收紧身体，同时得意于自己提前给两人都带了羽绒服。
穿过崎岖的山路，拨开挡路的灌木，黎明之后，初阳逐渐破晓。
天空渐渐明亮。
终于，视野变得平坦，直到绕过最后一个树丛。
呈现在二人眼前的，是一片碧蓝的、闪烁着晶莹的的大海。
海岸很小，一览无余。
沙子隐约泛着金光，让人想要赤足踩上一脚，试探松软与沉重。
看海，特别是看刚刚涨潮的大海，睹蔚蓝于眼，捧贝壳于胸，听海浪于心……一直都是晚晴心中的愿望。
在这之前，她只能在梦里幻想， 亦或是诉苦般跟那个男人提起。
那个家伙倒是答应过她，要陪自己看海。
不过，晚晴显然没有当真。
可现在，一切都那么真实，那么地触手可及。
她逐渐加快了脚步。
然而，风平浪静的海面，静止的浪花，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传达一个共同的事实。
大海结冰了。
停留在女孩脸上的喜悦转瞬即逝，取代惊喜的，是遗憾的失落。
晚晴奔向大海的脚步终于逐渐变慢，直到耳畔传来默白自责的道歉声。
“对不起，我忘了这个时候江城附近的海都已经结冰了……”
他答应过的，要陪她去看海。
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