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镇北目下,和大唐并没有动兵戈,但他毕竟不是李相,乘人之危拥兵自立这种事很难不引起李复的反感,即便新的李唐皇帝并不限制自己的臣民向北通商,但总体来说,双方的关系还是很紧张的。

所以,“李唐谍子”这种东西,虽然大家都没有亲眼见过,但默认是存在的。

当然啦,眼下这个语境来看,怎么都像是故意找茬的借口。

是看上人家姑娘的美貌了吗?

燕来裹着毯子,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了那几个格外肩宽体高的家伙——雪族人,难怪口音这么怪异。

一伙雪族人出现在烧雪城的酒馆里,说的还是一路蹩脚的官话,对燕来而言这可真是稀罕的场景。

而从眼前这一幕发散出去,联系他们刚才话中的重点班拔陵汗,燕来立马就对眼下的形势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但他还是没吱声,裹着毯子搓了搓脚,转而开始寻思起要不要找店家送个火盆来暖脚。

朝沐提起茶壶,正在给燕来倒水,女人勾起唇角,轻笑道:“原来提青部还有人活着啊?我还以为上一次三原大战已经被班拔陵灭完了呢。”

这话一出,那几人的脸色立马难看了起来。

果然,这些家伙真正针对的,其实是“班拔陵”。

雪明虽然说是人稀,但毕竟那么大地方呢,雪原上的部族很多,各有传承,千年以降,互相之间自然也多有恩怨。

提青部和班拔陵的部落,看起来就是关系很不好的那一种。

恼怒转成了狞笑,最当先一个带着绒帽的汉子很快就走了过来,一脚踹开了朝沐身旁的长凳,恶狠狠地盯着她:“班拔陵缩在生四原也就罢了,他既然敢把乌龟脑袋伸出来,咱们兄弟总得让他知道知道厉害!”

朝沐倒了热茶,推给燕来,也不见她抬头看人,只轻笑着说:“雪原上没有乌龟,这个词儿是来了来了摩多州之后才学会的吧?”

这么一句看似调笑的话,让对方凶恶的威胁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一样,那汉子一愣,心中正要升起怒火,又听见朝沐慢悠悠地说道。

“你的口音虽然奇怪,但官话却能说个七八,可见并不是近来才从雪原出来,应该在摩多生活有一阵了。”

“雪族人对绿民城市并无好感,即便是确立了通商盟约的部落,如非必要也不会派人长住,像你这样从语言、生活习惯、和穿着上都开始有绿民倾向的,并不多见。”

朝沐斜眼瞄向他:“我之前在生四原的时候,就听说提青部落的汗主把自己的一个女儿嫁到了凌雪,许配给了一位都统,我猜,你就是陪嫁之一吧?”

“陪嫁”这个称呼显然触碰了对方逆鳞,那汉子“锵”一声从腰畔抽出了自己刀,伴随着明晃晃的刀锋亮起来的,还有他极富羞辱性的吼声:“像你这样的母 狗,通商之前,都只配被我们雪族的男人当成生育的工具!”

这句话,才总算是让朝沐的表情出现了变化。

这种变化,并非是因为对方言辞中的羞辱令她难耐,而是伴随着此话落下的瞬间,整个酒家中骤然席卷的冷冽寒意!

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开关,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冷刺进了所有人的身体里,杯中的酒液瞬间凝固,白霜落满了所有人的眉梢发间,那屋中的梁柱上,竟然一瞬便凝出了错落的冰棱!

朝沐灵息微动,护住了燕来,同时转过头,望向了酒家门外。

大门不知何时被人推开了,一个窈窕的女子身影正站在门口,她穿着一袭白练长裙,及腰的雪发在寒风中微微晃动,虽是背光,可面庞上一双幽蓝色的冰眸却清晰可见。

她正望着那口吐狂言的提青部汉子,眼中的杀意在顷刻间化为实质,接近两米的魁梧身躯在她的注视下,开始从体内探出一根又一根的冰蓝晶柱!

凄厉的惨嚎开始的仓促,结束的也很快,当所有的水分都被凝成冰晶透出体外,死亡就是会来的如此自然。

那女人走进屋里,大伙都哆嗦了一下,杀人不眨眼的不是没见过,这大庭广众下用着这等手段的,着实不多见。

得是什么修为才能有这种诡异伎俩?

燕来伸出脚,在那汉子冻僵的尸体上戳了戳,屋里无风,冻骨却在须臾间碎做冰尘。

一地惨白,让那汉子的几名同伴立时像被提住了脖子一样,铁青着脸,恼怒又不敢吭声。

白衣雪发走到近处,女人极是自然随意地拉开长凳,坐在了燕来与朝沐身旁,一双冰眸斜下,从那雪族的残骸上扫过,她语气冰冷地说道:“最后一个纯净血裔十几年前就死了,你们这些雪族,哪个身上没有异族的血?”

朝沐偏过头,有些尴尬地垂下了眼帘。

雪族最后一个纯净血裔塔土,当年就是被她捅死的,在城主梦境模糊生死的帮助下,她尝试了足足上千次,才在最终的决战中,战胜了那位技艺超群的纯净血裔。

各人听各人的,燕来就没大在意前半句,反而是捻着人家的后半句,笑道:“我看,你是在说自己吧?”

图部册兰,她的父亲是血族,而母亲则是被掳掠到雪原上的绿民,也就是那雪族汉子口中的“母 狗”。

虽说,时过境迁,当年往事对于破后而立的她来说,未必就有多么重要的意义,但同样的,随手杀一个看不顺眼的渣滓,对她来也说也不是什么需要深思熟虑的事情。

毕竟她是奢飞雪,是在广袤冰原上被敬畏地称作“女神龙”、近似图腾一般的存在。

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听进耳中,宛如剔透冰晶雕琢而成的眸子里,倒映出燕来似笑非笑的面庞,一瞬间的恍神,让奢飞雪自己都有些意外。

才不过十年而已,对她悠长的寿命来说,这点时光本不算什么,可或许是因为跨越了生死,这一段暂且的等待便显得格外漫长。

男人应该是没有注意到奢飞雪眼眸深处的触动,他捧起朝沐递给他的热茶,小小抿了一口,状似随意地说着:“听说是过了十年了,你在冰原开了十年的大山,现在可真有点人性消弭的意思了,咱们姑且算朋友,我提醒你对待人命还是要慎重些。”

朝沐坐在旁边,并不插话,显然是在把空间留给相逢的两人,只是提起茶壶,浅笑着给奢飞雪倒上了热茶。

奢飞雪无声片刻,提醒道:“我本就不是人。”

她是蛟龙,能操控神魂的海中银蛟,失去记忆行走人间的时候,她便多有奇遇,在燕来的雪后遗骸以及蔡输的帮助下,她的修行境界更是提升飞快,十年的时间对于蛟龙来说虽然短暂,但开山十年的沉淀,也还是让她逼近了“蛟”与“龙”的边界,如果她真有意愿,愿意再次尝试越过不夜王城的龙门,或许人间真能重出一位灵隐境的真龙也未必。

但细问本心,奢飞雪大概早已无此执念。

燕来提醒她要维护人性,奢飞雪听了只想冷笑。

她本就不是人,她对人间的留恋,说白了也就只停留在两个人身上,其中一个是蔡输,老巡游在不夜王城窥破天机,以命为质帮燕来拼完了最后一张拼图——可千万别说没有蔡输,旁人也会晓得,如苏渭、如烦权、如陈默承,知道自是知道,却也是在蔡输道破天机后,他们才能与人说起,蔡输当年若不留字,圣君一局,就只能是隐秘,知与不知,都是隐秘。

蔡输死后,奢飞雪的人间留恋,也就只剩下燕来了。

多不幸啊,燕来也死了。

朝沐抬眉看他们聊得冷淡,有些无奈地瞪了燕来一眼,说道:“奢姐姐十年不曾出冰原,今天能到烧雪城来,可全是为了见你。”

燕来端着茶吧唧了一下,没好气地嘀咕:“你怎么说话这样直白,也不怕捅破了给她又羞跑了。”

奢飞雪重重地冷哼一声,然后提起茶杯,试图遮住脸上泛出的些许淡红。

一男两女旁若无人的交谈片刻,站在桌边的那雪族汉子的同伴才终于缓过神来,其中一人锵一声拔出腰间的刀,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别仗着有几分修为就敢胡作非为,现在摩多州可是姜大帅的地盘,你可知道你刚才杀的是谁吗?!”

燕来眨眨眼,问询似的看向了朝沐。

朝沐则摇了摇头,她知道男人想问什么,有些无奈地回答道:“我大多时间也在王城陪你,下山的次数并不多,只知道提青部嫁了个女人到凌雪,至于那都统是谁……这种小事我就没有多打听了。”

都统,在唐国五军的编制中,是大帅之下,直接负责作战营的指挥官,虽然官品大多不高,但默认都是很有分量的实权官职。

尤其对现在的摩多州来说,姜镇北名义上是大帅,实则就是割据首领,对标来看,说是皇帝也无妨,这么顺下来,凌雪都统的能量就相当可观了。

难怪这汉子一言不合就敢上来挑衅,他背靠凌雪和冰原部落,说背景确实是够硬了。

那人大概也没有想到,在烧雪城地界,接连搬出提青部与凌雪都统后,居然还有人能不当回事。

脸色数次涨红,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冰屑,终于没敢动手,他收起刀,拉起自己的同伴,转头就朝店家门口大步离去,嘴里愤愤地抛下狠话:“有种的就给我等着!”

所有的食客都面色紧绷地看着对方离开,反而是燕来三人,淡定的仿若无事发生。

有人还猜想,奢飞雪一抬手就能取人性命,听他们大放厥词,肯定不会轻易让他们离开。

这就还是没懂,正因为一抬手就能取人性命,所以杀不杀,根本无所谓。

没多会儿,店家的大盆肉汤端上来了,燕来稍稍解开毯子,那边朝沐已经给他盛好了汤端过来,他伸手接过,美滋滋地喝了一口。

朝沐在冰原上虽然也有捕到食物,炖汤不是难事,可少了食盐香料,汤水入口总归有些干巴,今儿这一口算是让老燕回了神了。

朝沐拿着碗,又问询似的看了奢飞雪一眼,奢飞雪则轻轻摇头,示意自己不用。

燕来看在眼中,笑道:“怎么,不食人间烟火了还?”

奢飞雪不搭理,自顾自地问道:“离了烧雪城,一路南下就算是回到人间王朝了,你又一次死而复生,大概还得震动天下吧。”

燕来连忙摆手:“不震了,真不震了,震不动了。”

奢飞雪瞄他一眼,感知到他身体里虚弱至极的灵力,终于轻抿起唇角,不再收敛笑意。

你也有今天。

“你呢?”燕来望向她,“开山十年了,进度如何?”

奢飞雪摇摇头:“不知道。”

雪明东州的大山一层叠着一层,有时一片山体崩碎,会连带着后续的几座山峰跟着滑坡,这让奢飞雪的进度比预想的要快不少,但也正是这种不确定性,让女神龙自己也无法准确地得知,她还需要多少年才能完全打穿雪明到岑州的路。

“雪明水如果能入岑州荒漠,你就真是功在千秋,说不得……”燕来呢喃几句,想到了某个极为夸张的可能,但话到嘴边,却又没有深说。

毕竟化圣之事虚无缥缈,有没有机会,燕来也说不准。

热好的酒端了上来,燕来难得慷慨地分了一盅给奢飞雪。

女神龙看他脸上带笑,又望了望身前的杯盏,终于还是提杯饮尽——陪燕来,她是愿的。

“忙完了,或者哪天忙累了,可以来大雲城找我,”燕来少见地如此干脆地表示,“府上大,给你留个院子不是问题,楚鱼楚词或许也会想你呢。”

在济云州的时候,因为燕来,奢飞雪倒是和楚家姐妹相处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不过这要说及感情,恐怕并没有多深。

燕来就是没话找话。

不过奢飞雪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对这种无聊的话术似乎并不反感。

她在雪明十年了,十年间根本全无念想于人间,说到底,人间好不好,还是看燕来在不在,他是奢飞雪这世上最后一个在乎的人,他在,人间便处处都好。

“真怕你坏了我的恒心。”

奢飞雪轻声自语,再次举杯饮尽。

餐食上齐,燕来大快朵颐,朝沐就在旁边尽力侍候着,奢飞雪还是如当年一样,话总说不多,她这些年独居冰原,确实也没有太多可以分享的话题。

吃完结账,朝沐身上的盘缠好险正够,那些从头至尾目睹到他们离开的食客,则各自都在窃窃私语。

这两个女人貌美异常,气质独立,尤其是那个白发蓝眸的女子,看着简直不像人间客,又有那等强悍的修为,到底是何方神圣?

前几年说是摩多州出了几个厉害的年轻修士,或许是其中的哪位?

再者,那几个雪族人,说是去找后台,怎么到人家饭都吃完了,也没见有人来出头呢?

烧雪城可是凌雪的大据点之一,寻人帮手应该是便利的呀……

寻仇的是没来,倒真有几个银甲白袍的凌雪军士循着打听找到了燕来三人。

其中为首的那个,脸型瘦削,看着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远远瞥见那头牵马的女子,就高声喊道:“前面姑娘稍住!”

燕来趴在马背上懒得掉头,朝沐和奢飞雪则齐齐转身,这一刹回眸露出的芳华,倒是让两旁的路人一下看呆了。

那军官也愣了一下,旋即快走几步赶上来,一边抱拳打量,一边自报家门:“凌雪二营陈冀开将军麾下队正,李辉。”

奢飞雪不善人情世故,只心想对方或许是来找茬的,冰眸微眯,一股无形寒意便悄然四散开去。

却在将近对方身前时,寒气一瞬消弭,奢飞雪似有所感,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朝沐。

朝沐面噙微笑,朝她摇了摇头。

“是你啊,”朝沐都佩服自己,这么多年了,居然还能记得这个人,“我们以前在雪原见过,十几年了吧。”

听到对方说这话,李辉原本还有些犹疑的神色,顿时清朗起来,他面露笑容,说道:“真是您,陈将军派活儿的时候,我就寻思或许是您从雪原出来,就自告奋勇领命过来了,得亏启程得早,不然让那几个蛮子坏了事,可就真不美了。”

这个叫李辉的凌雪军士,就是当初朝沐初入雪原的时候遇见的那个年轻什长,该说不说,十几年了也就升个队正,这世上还是凡人多。

不过,李辉口中的话,倒是让朝沐颇为意外。

“你家都统,知道我?”

“不,不是都统,”李辉解释道,“是大帅发话了,说有个故人从雪原回来了,可能会路过烧雪城,就让驻守此地的陈都统聊表地主之谊。”

朝沐回过头,看了一眼正趴在马背上挠屁股的燕来。

故人,说的自然是燕来,不会是朝沐。

燕来能再一次的死而复生,朝沐也好,还是其他几位红颜知己也好,都并未宣扬过,按理应该是无人知晓的。

不过姜镇北能知道,却也合情合理。

不算燕来,在当年的五军大将中,就属姜镇北的个人修为最高,血衣大将之名能威震北疆,也有他自身勇武的原因在。

如今他割据摩多,要与李唐分庭抗礼,身边或许又添能人,再加上这里离雪明州太近了,姜镇北要和雪族人打交道,情报网络自然密集,雪原上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都清楚得很。

至于李辉为什么能猜到是朝沐出来……呵呵,姜大帅说是故人从雪原来,军中底下的士兵们便就多有猜测了。

十年前,银铃剑仙登不夜王城,那是自大天魔师樊九卿与人间剑首燕来之后唯一的登城之人,这种“传奇归来”的戏码,也是许多人最热衷的。

而李辉,便是凭借着当年与朝沐的一面之缘,得到了这个机会。

“当了十几年的兵还能活下来,也是不容易。”朝沐也有些感慨。

李辉神情暗淡:“潘队副就没那么好运了……”

“那是谁?”

“……不,没什么。”

李辉以为朝沐记得他,肯定也会记得潘队副,但很快他就意识到是自己想当然了。

银铃剑仙是何等通天的人物,十年前重天大战,她可是斩圣的存在,这样的人物能记住自己,多半还是因为当年他态度不佳,语气不善哩。

挠挠头,李辉想起了正事,转头朝着身后的一个士兵招了招手:“这是,陈都统准备的一点心意,他知道几位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但刚出雪原,难免缺这些凡俗东西。”

那士兵上前,双手捧着一个布包,朝沐抬手接过,听到里面传来金属碰响的声音,心下了然。

这个陈冀开倒还算通透。

似朝沐这样的存在,人间珍宝多半入不得眼,真要说有一二分的燃眉之急,还真就是这些黄白之物。

不过她提着布包,却没有第一时间应承,反而是再一次看向了燕来。

姜镇北送的礼,收不收还是得看燕来的意思。

“收着呗,”燕来还是那个燕来,“白给的干嘛不要!”

“那就,谢过姜大帅好意,”朝沐浅笑道,“将来若是有机会,请大帅到大雲城来,朝沐扫帚相迎。”

李辉恭敬拜别。

朝沐牵马,与奢飞雪一同向着城南离去,李辉良久抬首,远远望着朝沐的背影,心中无限感慨。

而烧雪城街道两侧的百姓,则一个个神色诧异。

凌雪军在摩多州可是说一不二的地头蛇,能让凌雪军的人这样恭敬礼送,便是雪族的汗主只怕也未必够格。

这是哪里来的过江龙?

过江龙扯了扯身上的毯子,总觉得马背上有点硌得慌,哼哼唧唧地表示:“不能整个马车吗?”

朝沐笑道:“你骑在马上就不硌了。”

确实,燕来的身体虽然比起当年是虚弱至极,但一路从雪原出来,慢慢也有些恢复,至少谈不上什么弱不经风。

骑马对他这个老军人老江湖人,那是天赋技能。

他就是懒,能赖着朝沐的时候就想赖着朝沐。

“不是刚有人送了钱了嘛?十几年了,咋还这么抠……”燕来正磨磨蹭蹭地想要再和朝沐拉扯拉扯。

一旁,奢飞雪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朝沐牵马,也一时停下了脚,回头看向奢飞雪,问到:“奢姐姐,怎么了?”

奢飞雪轻呼出一口气,望了燕来一眼:“我就送到这里吧。”

燕来这才从马背上坐起来,转头看去,才发现原来已经过了烧雪城的南城门。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奢飞雪凝眸望着男人的面庞,如雪冰肌的面庞上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你在人间,再等等我吧。”

燕来回望着她那双宛如宝石的冰蓝眸子,良久之后,也回以一笑:“还是做人有意思吧?”

“南下好行。”她说。

燕来踢踢马肚,留给奢飞雪一个背影,高高举手左摇右晃,笑声远远传来:“大雲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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