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站定，转身，看向那个三颗眼的铁罐头。
“你去问问那个女孩。”
“什么？”
小蝎子有些疑惑，怎么突然没头没尾的来这么一句。
“问问她跟不跟我们走，鞋子，衣服，屋里的布局，她不是一个人住，如果她是被胁迫的，可以跟我们走，”夏沙叹了口气，习惯性的摸了摸兜里的烟盒，却又意识到烟早就没了，“你去问，我，之前，做的不太好，记得提醒她，跟着我们可能更加危险。”
小蝎子愣了一下，藏身网络的她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
“好，我去问问。”
黑色的铁罐头转过身子，走向那个抱着脖子趴在地上咳嗽的女孩。
流线型的动力甲膝盖弯曲，轻易弯折关节单膝跪在地上，对趴在沙土里一身脏衣服的女孩轻声询问。
“还好么？”小蝎子刚伸手拍了拍女孩的后背，就听见她咳嗽的更剧烈了起来。
“别装了，我能扫描到，你没啥大事。”
趴在地上的小泥人拱了拱，翻了个身，没再装着咳嗽，但还是苦着个脸平躺在地上。
“我差点儿都被掐死了还不算大事啊，饶了我吧大哥。”
女孩呜呜两声，装作哭的样子抹了抹眼泪，为了不把沙子揉进眼睛里还提前偷偷拍了拍手上的沙。
“屋里不是你一个人住吧，为什么偷东西，有人逼你做的么。”
小蝎子扶起女孩找个平坦的地方坐下，用那漆黑的手甲给她拍了拍身上的沙土。
“不偷没钱的，我爸爸天天酗酒赌博，我和姐姐饿的要死，就开始偷了呗，”女孩抱着腿蜷在原地，抽了抽鼻子接着说，“为了活命嘛，谢谢你保我一命，大哥哥，但是油没法还给你，我已经卖掉了。”
本来看这家徒四壁的样子也没指望她能留下点儿什么。
“卖的钱，拿去做什么了，你的姐姐呢？身上这么脏不弄一下么。”
小蝎子伸出手摸了摸女孩的头，那因营养不良而枯黄的发梢被油污裹满，发梢交错纠缠扯在一起，显得肮脏落魄。
女孩轻轻歪头躲开，别过脸去，不让那个温柔对自己的铁罐头看见表情。
“给他接着赌了，姐姐被卖了，我们被他发现偷东西，没办法，我们又跑不掉......”
强装镇定的女孩被勾起心事，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小蝎子能听见她微微颤抖声音里的情绪，那是悲伤，委屈，无可奈何，还带着一股对不公的愤怒。
小蝎子轻轻搂过那忍不住哭泣的颤抖的肩膀，将那小小的肮脏的女孩环在自己那并不柔软的钢铁怀抱里。
“抱歉，我可能有点硌人，”她轻轻拍着女孩的后背，记忆里姐姐就是这样止住自己的哭泣，她学着那样子，安抚着抽泣的女孩，“你知道姐姐在哪儿么？我们带她回来。”
女孩抬起头，看向那三颗眼睛的铁罐头，眼里闪过瞬间的希冀，但一切终归又被那悲伤的眼泪淹没。
“没用的，我知道，姐姐被卖到哪儿了，来不及了，都来不及了......”
她已经好久不敢睡觉了，只要一闭眼，有关姐姐的噩梦就会将她淹没。
姐姐被卖的那天她根本就不在家，她不敢相信姐姐走的时候会有多绝望，姐姐会不会后悔该丢下这个拖油瓶妹妹早点离开，会不会怪她的不中用，会不会怪罪自己，怪自己不去救她，不去帮她。
她是个想象力丰富的孩子，她常常会闭上眼睛逃避现实，梦里都是她没见过的城市没见过的食物，但她现在不敢闭上眼了，一片黑暗里，只有那最亲人的离开，只有那她见都没见过的分离，只有......
只剩下自己。
这个罐头的怀抱里并不柔软，但女孩却久违的感受到一种温柔，她已经失去的温柔。
“要跟我们走么，如果你没了牵挂，我们能带你离开，但前路凶险，由你选择。”
电子合成音似乎也软化下来，小心翼翼的触碰着这个脆弱生灵的内心。
“她不会杀我么，我......”
女孩望向依靠在拐角闭目养神的夏沙，小心问道。
“不会的，我告诉你个秘密吧，别跟她说，我们两个知道就好，”小蝎子站起身，轻轻的将女孩抱在自己前臂，让她坐在那金属的手臂上，“她是来救自己的妹妹的，你偷了她的油，浪费了她的时间，所以她才那么生气。不过，你知道我为什么回头问你这些么？”
铁罐头压低声音，微微歪头，对坐在自己胳膊上的女孩小声问道。
“为什么？”
“因为她跟我说的，她很细心，她看屋里不是一个人，再看你可怜的样子，认为你是被胁迫了，所以让我来问问你，因为她想要帮你，却顾及到她之前对你动过怒，伤害过你，为了不吓到你，就让我来。”
“真的么......”
女孩看向低垂眉眼靠在墙角的灰毛姐姐，柔和的面庞，舒展的眉头，根本就无从想象她之前的凶恶。
“真的，你可能无法想象吧，她是个温柔的细心的人，她会动怒是因为你做错的事情耽误到了她救妹妹的时间，她现在等着是因为觉得自己错了，我与她约定，绝不滥杀，再有这样的事，我会制止她。你能原谅她么？”
小蝎子从没想过自己这么会安慰人，可偏偏那些温柔的字眼确确实实的是从她的嘴里蹦出来，如此自然。
“我错了，我不该偷她的东西，我知道重要的东西离开是什么感受，对不起，我才是该说对不起......”
女孩低下了头，脏兮兮的小脸里带着歉意。
“走吧，今天事情很多，先安顿下来。”
“嗯。”
似乎是感觉对着陌生人一通大哭有点儿害羞，女孩现在有些拘谨。
“别怕，她没你想的那么恐怖。”
大概？
小蝎子其实也不知道捏，姐姐上去咔咔捏人脖子这一下给自己都吓够呛，何况这个被掐的老妹呢。
不过看现在姐姐的状态，应该还行。
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