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做了个什么梦，已经弄不清了，李修雯只隐约记着一幕天佑目光冰冷、离她而去的画面。

她抓着他的手苦苦哀求，他却说她只是一条恶龙，不是他爸爸。

他的爸爸没有一对漆黑的龙角，也没有一根甩来甩去的大尾巴，“他”是人，是人类的英雄，而不是一头人见人怕的恶龙。

怅然梦醒，李修雯忽然觉得身体好重，肚子也好饿，稍微动下肩膀都累得要命。

“诶？”

手腕上的这是……什么？

迷迷糊糊的瞳孔陡然瞪大，李修雯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她发现，自己胳膊上、脚踝上、乃至脖子上，都多了一圈沉重的金属环。

力量消失了，龙息吐不出来，言灵也无法释放，肉体变得好柔弱，简直真的成了一只笨手笨脚的蠢萝莉。

她很快意识到这些金属环是什么。

缚龙锁。

不断抽走巨龙血脉之力，从而达到令巨龙虚弱的功效，优点是效果稳定，不怕稀奇古怪的言灵，被锁者几乎不可能解开。

缺点是造价极高，而且装佩步骤繁琐，基本只能用于已经失去抵抗的龙。

这样的锁，她竟然被人足足加了五道。

“怎、怎么回事？”

李修雯惊慌失措，难道，我和天佑已经被混血虫子抓住了吗？糟了！天佑！天佑会不会有事！

她紧张得失声大喊：

“天佑！天佑！天佑！”

熟悉的大男孩推门而入，以他黑眼圈浓度和眼中血丝的密度，恐怕一整夜没睡。

看到天佑无恙，李修雯这才长松口气，她晃着手上的金属圈，撒娇央求：

“天佑~妈妈不知道为什么被这个锁起来了，可能是妈妈梦游弄的，帮妈妈解开好吗？”

然而，孩子没有动。

“……天佑？”

李修雯终于品出一丝不对劲。

她逐渐猜到，那个最难受、最讨厌、也最令她无法相信的可能性。

“天佑！”她声颤，“你又要背叛妈妈吗？”

李天佑终于动了，他走到幼龙面前，轻轻跪下，与床上的妈妈平视。

“妈妈，你误会了。”辛苦整夜，他声音有些沙哑，透着深深的劳累与疲惫，“我永远不会背叛你，我永远与你站在一起，我们……永远都是家人。”

“那你为什么？”李修雯呆住。

“因为，妈妈得病了。”天佑目光温柔。

脸被轻柔地抚摸，这还是第一次，天佑当她面，做出这么大胆又亲昵的动作。

“妈妈得了一种，以为自己是龙皇，进而变得残忍冷血、野心勃勃的病。”

李天佑语气温柔，但又很坚定，就好像，对他而言，真相就是这样，毋容置疑，是铁一般的事实。

“我会治好妈妈，然后和妈妈一起安稳生活到老。”他捉起幼龙的小手，攥在手心，无比认真地说道。

“你放屁！”

李修雯恼怒反驳，她试图抽出手，woc？抽不动？她又想自己拔掉束缚，却根本没那个力气。

“天佑……”

她终于绝望，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个自己从小养大的少年。

他怎会……变成这副样子……

“妈妈饿不饿？”李天佑揉揉幼龙小脑袋，关切问道。

幼龙撇开头，跟他赌气，可惜没过多久，幼龙便破功，沮丧问：“到底怎样你才愿意放开妈妈？”

“当然是妈妈病治好的时候。”李天佑关掉柜子上的热水壶，倒出一杯牛奶，又加了勺橙汁。

李修雯心思转动。

病治好……那不就等于是被“驯服”吗？

妈呀！天佑果然对我有不好的念头！这个混蛋！

她不禁回想起那本帝国工具书中的驯龙秘术……几乎个顶个的变态，个顶个的既折磨又恐怖。

又是利用龙涎草，让龙失去理性，在幻觉中逐渐迷失，留下坚不可摧烙印的；

又是这样那样，以及那样这样，虐待又安抚，搞得巨龙苦不堪言，最终无奈因恐惧和沉溺，屈服于龙骑士意志的。

天佑……天佑竟然要对我做这种事……

她脸愈来愈红，一想到那本书里，龙娘模特最后不堪入目的乖顺表现，她就感觉好怪。

李天佑却没注意到幼龙的不正常脸色，毕竟他压根就没看过那本书，更不会像帝国龙骑士那样，对契约的母龙做出各种难以描述的事。

对他而言，他理解的“驯服”，也就是像人类驯化小猫一样，让“小猫”学会在猫砂盆里拉粑粑，不能随便咬坏周围的物品，以及不能胡乱咬人。

李修雯和帝国口中的那个“驯服”，对于一个还没成年的大男孩来说，终归还是技术太超前了。

跟不上老男人的变态思路.jpg

他起码得先到十八岁，才能打开一扇这么新的大门。

“妈妈，牛奶。”

李天佑半跪在地上，亲自把牛奶吹凉，又递到幼龙嘴边。

对他而言，做出“驯服”妈妈的决定后，他反而不再担惊受怕，看幼龙不知不觉亲近了许多……也可爱了许多。

最起码不用再担心她突然消失，第二天已经烧毁了一座城。

就像之前的东海市那样。

李修雯很想把杯子打翻表现一下自己的硬气，顺便宣示一下自己为人父母的威♡严。

可她实在有点饿。

又不想浪费天佑好不容易才吹凉的牛奶。

液体咕嘟咕嘟下肚，李修雯才终于恢复一点力气，起码不再浑身又累又疲倦，半点劲儿都使不出来。

“铃铃铃……”

楼下忽传来清脆的门铃声。

李天佑捏了捏幼女兀自生闷气的小脸儿，留下一包奶糖，便匆匆下去迎客。

门打开，一个异常高挑的女人，故意佝偻着腰，戴着遮挡半张脸的大墨镜。

不过李天佑一眼就认出来，毕竟昨晚才刚见过，他忍不住吐槽：

“你是哪家偷跑出来的大明星吗？”

“没办法。”玲玲挤进门，摘掉墨镜，随口道，“让监控拍下我开车到你这儿，你可能会遇上预料之外的麻烦，还是谨慎一点好。”

“真谨慎，你应该坐在校长室，等我去报道。”李天佑头疼。

玲玲不置可否，只是目光频频扫过周围，似乎正在寻找某个人。

说到底，她宁愿冒风险，也一定要亲自来此处，也正是为了与“他”相见。

毕竟这大抵是她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了。

她多希望，“老师”能清醒着，用当年那般柔和却坚定的目光，照亮她混沌难辨清的前路。

可惜老师已不再是老师——她变成了一只母龙。

自己如今能帮老师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协助李天佑把她锁起来，防止她亲手毁掉自己毕生心血凝聚出来的屠龙者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