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火机,点起最后一支烟。
一片沙尘里没法开窗,车里不一会儿就烟雾缭绕起来。
不过好在她不用呼吸,虽然为了更像人类,她被设计了相应的功能,但为了更强的战斗力,那些仿照肺部做的一堆她不懂的合成人仿生部件又被系统定义为了可有可无的装饰品。
好消息是,她不管怎么抽烟都不会得肺癌。
坏消息是,假如她胸口的表皮装甲义体被打穿,那自己这没有替换件的型号估计在拿到设计图之前就只能漏着风说话了。
车里不是很静,轮胎碾过石子的沙沙声,车子跨过矮坡的吱呀声,呼啸而过的风声,一刻不停的从四面八方传来。
吵得很,可是夏沙却感觉有点,有点寂寞。
她好想给妹妹打个电话,但野地里大部分地方都没有信号,她做不到。
她好想看看那张跟自己如出一辙的脸,好想看看那黑曜石般闪耀着光芒的黑色瞳仁,好想把她揉进怀里,感受她的温度,感受她的形状,感受她的气息,听她对自己的信任,听她对自己的依赖,听她对自己讲述今天遇见了什么,做了什么,吃了什么,感觉开不开心,喜不喜欢现在的生活。
这样她才能确认这一切都不是幻觉,才能确认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是无用功。
脑子有些乱,急躁,似乎是这样,夏沙想。
为什么那个小镇那么远,为什么还要过好久她才能跟妹妹打一通电话。
掐断最后一根烟,只剩引擎轰鸣。
希望镇,一个寓意很好的名字,野地里为数不多有人罩着的公共地盘,最大的帮派狮虎帮把这里建成了供大伙交易的中间地,由他们来管事,因为管的不错,所以很多流浪者商人都在此扎营,只要你没上狮虎帮的黑名单,都能来这个镇子落落脚。
今天,一片沙尘暴里,镇子上来了个新人。
她红着眼,身上一股腥气,衣服上全是焦黑的弹孔,手臂上火燎般的疤痕看起来有些吓人,皱着眉头,一脸凶相。
偏偏你还不能不让她进,看门的卒子翻遍了那本最新的黑名单,里面硬是没有跟面前这个女人相似的描述。
虽然感觉这是个煞星,但根据老大的规矩,只要没犯过事,就算是带着核弹进来,也得把她当成来交易的放行。
算了,我就是一上班的,玩什么命啊。
“开门,过了。”看门的卒子对着女人尴尬的笑了笑,“您请进。”
随着那辆满是弹孔的吉普车开进镇子,看门的也随之松了口气。
那股腥味估计都快给人腌透了,太他妈吓人了。
“新来的看门的,今天早下班,沙暴不用站岗。”
围墙上的老油条爬了下来,虽然命令还没下来,但这么多次沙暴过来,他早就把情况摸了个溜熟。
虽说是镇子,但这镇子周围立起的围墙可没那么简单,狮虎帮为了造出这老巢,差点没把家底儿掏空。
就算有人开坦克过来轰墙都够呛能成,他们站岗唯一的意义估计就是按那个大门开关的按钮,混一份老大发的饷。
没啥技术含量,涨不了工资,不过倒也安全,很适合拿来养老或是提前来养老。
“走了,回去喝酒,今天这沙暴哪儿还有人来啊。”
话是这么说,可这大哥早就在站岗的时候对着酒瓶就吹起来了,哪儿还等下班啊。
大哥擦了擦沾湿胡子的酒水,对着新来老弟的肩膀拍了拍。
“你努力个戟把劲儿啊,咱这活哪有啥升职空间,走,别站了。”
看着自己被大哥拍湿的肩膀,新来的苦笑了两声。
“大哥你就先走吧,我大哥来了没看见我肯定得骂我不成,本来我就整坏事儿了被塞这来的,再这么样我估计我腿得折。”
“草,我都他麻痹的忘了你是关系户,二当家脑袋快顶石头硬,咋有你个看门的弟弟呢,那你自个站吧,我走了。”
望着那胡子大哥一边灌着酒一边摇摇晃晃远去的背影,他不禁叹了口气。
怎么我这关系户就混不上个美差呢,天天搁这跟这些枪都够呛能端动的酒囊饭袋一块干活。
他也知道沙暴没人来,他是不想回去歇着么?
自己大哥还没发话呢,咋敢走啊。
站岗?站个屁!
他抄过凳子往墙角一倚,听着动静。
就自己大哥踩地板那轰轰响的劲,离老远都能听着,到那时候再装装勤快也不迟。
好像是......来了?
小老弟皱了皱眉,感觉有些不像。
自己大哥没这么轻的脚步啊。
“有人么。”
“我草!”
闭眼歇息的小老弟正仔细听着呢,突然背后传来一声跟鬼似的电子音,你说吓人不吓人。
“有人啊,能开下门不?”
小老弟凝神看向正在敲窗的黑影,松了口气。
不是大哥不是鬼,没事没事......
他妈的吓死我了。
他上前隔着防弹玻璃对那个黑影说:“你往下趴点儿,大哥,我看看你脸。”
良好的素养让他没对着来者甩脸色,虽然被他吓了一跳,不过就隔着窗看这估计两米的大个,估计也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人人手上都端把枪,你一大个不就是纯纯靶子么,能在野地混的大个估计都是什么防弹插板义体塞一身的大只佬,一拳估计能给这防弹玻璃干碎那种,还是别招惹了。
小老弟低头拿出纸笔正准备登记,却突然疑惑起来。
自己的桌子上怎么会有红光......的?
他感觉有些不妙,吞了吞口水,缓缓的抬起头来。
“我草!”
小老弟一个激灵往后一退,砰一下踢倒椅子摔在地上。
什么b玩意!
仨红眼睛还长角,他妈的两米高眼睛还发光,还说人话!
他突然想到小时候躺在阿妈怀里,阿妈为了让自己早点睡觉给自己讲的恐怖故事。
她说,夜里会有游荡的鬼,它会学着人的动静说话,在你看到它三颗红色眼睛的同时,它就会出现在你身后把你拖走,用长长的带倒刺的舌头舔掉你的脸皮,拿沾满鲜血的锯齿爪子把你开膛破肚,然后戴上你的脸皮,披上你的人皮,变成你。
而每当自己想要趴进阿妈怀里的时候,阿妈便会露出诡异的笑容,靠在自己耳边悄悄跟自己说:“你阿妈已经被我吃掉啦。”
每次他都两眼一翻睡得很香,可没想到,原来这他妈的不是故事!
咔哒,似乎是身后的门传来的一声轻响。
小老弟似乎回忆起了阿妈的那句话。
——在你看到它三颗红色眼睛的同时,它就会出现在你身后把你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