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玲玲而言,那种感觉大致能描述成:
——昔日憧憬仰慕的冷峻帅气男神、心中重要的挚友与老师,阔别多年,再次重逢,如今却已高龄十二,是一个孩子的妈了。
起初,她还并未怀疑幼龙和“修”的关系。
毕竟一个是闯下赫赫功名的屠龙者,一个是五行缺智的龙娘蠢萝莉,怎么想都风马牛不相及。
她的最初目的,也只是调查下幼龙手中誓约之枪的来历,试试能不能找到修的线索。
结果,越看越心惊。
修有一个无聊时会摩挲枪身雕纹前三个字母的习惯……这个动作幼龙也做了,并且全程一共做了三次。
修吃东西很慢,会先咀嚼,直到嚼光味道,再缓缓咽下,享受食物时会陷入.联想,目光短暂失焦……这同样也是幼龙吃东西的习惯。
修面对讨厌的东西、讨厌的人,会目光本能挪过去,又迅速飘开,显露出既在意又不想在意的傲娇样子……刚才,幼龙也是这样子看她。
类似令她即视感满满的细节几乎到处都是。
一个细节还有可能是巧合,但如果很多细节都对上了呢?
再加上,记载中也出现过几次,血裔觉醒成龙王,然后性别改变的事例。因此玲玲第一时间,就怀疑起那个惊世骇俗的可能。
趁着和李天佑闲聊,她掏出手机,指挥同伴去检查教授的遗体,寻找可能存在的线索。
结果很快传来——教授的遗体上,存在“钥”言灵的痕迹。
这几乎就是铁证了。
多年养成处理危机事态的经验,令玲玲很快平静下来,并勉强接受这一现实。
那个不告而别的、传奇的、神隐的“老师”,已经变成了一只幼龙。
老师杀了大半辈子龙,十几年的心血与付出,都凝聚在屠龙事业上,到头来——“她”却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荒诞吗?
可笑吗?
没时间去感慨命运的不公与离奇了,她首先想到的关键,就是必须隐瞒这件事。
从上个时代活跃至今的屠龙者,如今大都已身居高位,他们中有许多人,曾受老师恩惠,仰慕亲善老师。
但亦有许多人,视老师为眼中钉肉中刺。
前者会因为老师龙皇的身份犹豫不决,至于后者……那可真是拿到了一个好冠冕堂皇的借口。
一旦暴露,留给老师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封在炼金水晶里,变成重兵看守的标本。
也许有一天能在野心家的算计下重见天日。
但更大可能,是囚禁在这个人类的时代,承受几万年、几十万年、甚至几百万年的绝望关押。
那……应该放老师走吗?
玲玲只是略一思索,就也放弃了这个选项。
先不说老师一只心智不超过十四岁的幼龙,和李天佑一个清澈而愚蠢的高中生,怎么隐藏起来,躲过屠龙者的围追堵截。
出于一个屠龙者和一个校长的责任心,她也不想看到龙皇失去掌控,变成人类未来的巨大隐患。
思前想后,她能想到最优的解决办法。
就是利用李天佑身上的契约,暂且捆绑住龙化的老师,等回去,再慢慢研究如何帮老师摆脱龙皇之血。
当然,对外的借口,肯定是尝试掌控龙皇的力量。
李天佑就是这个安抚平衡各方势力的“枢纽”。
他的招生申请是教授填的,不仅有教授亲自盖的私章,还是董事会直达。对董事会来说,他就是教授发掘培养的“S级新生”,和董事会有撇不开的联系。
只要李天佑表现稍微“懂事”点,教授那一派自然会视他为自己人。
自己人想进步,冒点风险怎么了?
支不支持不重要,但反对那些不支持的人,比一切都重要。
玲玲深知董事会已经腐朽到了什么程度,那些人的傲慢、固执、不食民间烟火,早就赶上了昔日龙廷。
在那种争权大于一切的环境下,只要搞成,“反对李天佑,就是反对叶派”的局面,自会有人替她阐明留下龙皇的必要性。
届时她再从中周旋。
起码……老师的安危,是不用担忧的。
或许是玲玲自顾自感伤了太长时间,李天佑有些按捺不住,忍不住打探:
“玲玲校长,你和我妈,以前很要好吗?”
“嗯。”
玲玲倒不清楚这二人之间的误会,她还以为李天佑知道,只不过和她一样瞒着,两人心照不宣。
对于当年的事,她不愿意提太多。
一来,那也是如今这副样子老师的伤疤,不足为外人道;二来,提起以前,她本可以压住的情绪,瞬间便难以抑制了。
“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玲玲望向远处的废墟,微微出神。
良久,她回头:“我珍视她,胜过珍视自己,你大可以放心。”
“原来如此……”
李天佑瞬间脑补了500万字的闺蜜小姐妹相爱相杀故事。
就像悠悠和惠惠、哪路拖和萨斯给、贝吉塔和孙悟空。
“这是你的‘船票’。”
玲玲忽然在桌面码出一张卡片。
卡片是烫金的,上面没有发车时间,只写了一个地名,“勒嘉丝岛”,其余是大片金色龙鳞纹路。
“以船票作引,你可以在每月7号的任何一个港口,深夜2点42分,登上一艘幽灵船。”
“幽灵船会把你送到勒嘉丝,那里是如今学院的驻地。到了学院,自然会有人带你办理各种手续。”
李天佑拾起卡片,有些好奇,“你不干脆带我一起走吗?”
“不。”玲玲脸上浮起古怪的表情,“你最好别人让任何人知道,你跟我关系不错,这在学院不是好事。”
“为什么?”
“到学院你就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玲玲走出办公桌,温柔捏了捏李修雯的小脸。
李修雯不耐烦地抬头,发现又是那只讨厌并且还有点眼熟的虫子,可恶,凭什么不能对她使用龙息呢?
天佑真是大坏蛋!
“保重……老师。”玲玲附在她耳边,声音细若蚊吟、微微发颤地说道。
可惜这句饱含情感的话,没能引起幼年龙皇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她还以为听到了一声上课时的蝉鸣,刺耳且烦人。
【老师?】
属于“修”的记忆一闪而过,她想起自己教导这只长腿虫子第一次用剑,如今再回忆起来,她不觉温馨——只觉无聊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