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一场令凡人眼花缭乱,难窥其中奥秘的战斗正在密林之中上演。夏蒂与先生的身影不断地闪烁着,明明只是拳脚相交却传来金铁碰撞才会产生的铿锵之音。
“这样的舞蹈未免太过粗俗了。既是我和公主,理应展现出更优雅的舞姿才是。”
在又一次交击后,先生刻意同夏蒂拉开距离。夏蒂正打算紧追上去,无形的气流就轰击了她的正面。她并起前臂抵挡攻击,仍旧被那巨力击飞。
“……”
身体撞断了好几棵树木。从放在人类身上早已粉身碎骨的冲击中,夏蒂把错位的脖颈扭回正位,站起身来。而在脖子和脑袋的连接处,暗影正缠绕着修复那里产生的损伤。
“请公主小心,还没有结束哦。”
先生的话音仿佛在树林之间回荡。无中生有的强烈风压从四面八方袭来,一瞬间将夏蒂周围的树木全数夷平。在交叉的重压之下,她的身体像个皮球那样被撞得上蹿下跳。
高等魔族的强大魔力屏障隔绝了致命的伤害,但拟态而出的人类身躯却因无法承受冲击的巨震而不断地受到损害。暗影的魔力流转在她的身体中,反复地修补那些破碎的骨骼和移位的器官。
“烦人。”
魂色涌现,夏蒂的脚下出现法阵。她猛一跺脚,巨大的冰刺便从地面钻出,向着周围扩散。这些冰刺不单成为屏障挡住袭来的风压,还有一波集中地朝着先生所站的位置涌去——
“哎呦。”他轻描淡写地伸出手掌,一根从他面前的地面冲出,本来将要贯穿他身体的冰刺硬生生地停在了破土的刹那。
“还记得吗?公主。在我的《静默》之中,任何魔法都是无效的。”
和那种金属“消除”法术发动后产生的现象不同,这个男人的《静默》是从根本上停止魔力的流动,阻止法术的编织以及现象的“产生”。
“中止魔法的魔法”这种术式就术理而言简直是匪夷所思。毕竟拥有这种效果的法术,首先就应该中断掉它自己以及施法者的其他法术才对。夏蒂实在想不通除开这个混蛋之外,魔族之中还有谁能想出这种恶心的法术并将其付诸实现。但无可否认地,扼住魔法这一魔族命脉的他无愧于七大魔公之名,乃是魔界最强……甚至是世上最强的术师。
而既然魔法对他无效的话,所剩下的方法就只有近身战斗,以纯粹的力量将其压溃。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去死。”
夏蒂抬手,一根巨大的冰刺从她的身旁升起。她将冰刺连根斩断,然后抱起它朝着先生扔了过去。
“这样也是没用的。”
先生微笑着摆摆手。那足有一株林木大小的冰刺在接触到他面前的某个距离时便开始消失,直到最后什么都不剩下。
简直就像他面前存在着一个无形的黑洞,把一切朝向他的攻击都全部吞噬了一样。
“哪怕是在术法完成后,现象也在通过魔力的循环维持自己的存在。所以《静默》依旧有效呢。”
“谁问你了?”
“我自己问的。”
四下袭来的风压之拳压得夏蒂无法动弹。这感觉就像一座山或一头龙朝她进行挤压,被包裹在魔力屏障中的脆弱的人类身躯眨眼间就四分五裂。但从伤口中涌现的暗影却硬生生地止住了即将崩塌的躯体,让夏蒂以一种十分骇人的形象继续站立。
“我有一事不明,公主。你为何执着于那形态?如果向我展示那些你所吞噬的力量,应当不至于像此时一样毫无还手之力。”
“你说……什么?”
“形态,是形态,我的公主。你该不会把这种悲哀的,渺小的,一无是处的人类当做自己的最终拟态吧?你可是影魔啊。将你在魔界中吃掉的那些东西释放出来吧?不然,可无法阻止我去寻找你现在这个拟态的原型哦?”
“……!”
夏蒂的眼瞳中猛然闪烁起幽蓝的光。
…
……
…………
“气温在下降。”
特蕾西娅缩了缩自己的肩膀,她很熟悉这种感觉。这股哪怕自己已然发动了奇迹却仍旧觉得刺骨的寒意,是夏蒂愤怒的具现。
可空气中这另外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压力又是从何而来?这恐怖感绝不下于夏蒂,与她分庭抗礼。而通过奇迹特蕾西娅得知,莱拉正是在畏惧着那道气息的主人,那位曾是她最重要之人的魔族。
“那个魔族是……妖灵?”
特蕾西娅不愿去窥探她的记忆,但只有《灵心》的力量是不以她的愿望为转移的。莱拉的过去如潺潺流水一般流入她的脑海,她那漫长的生命中最为沉重和痛苦的篇章也渐渐在她的面前揭露开来。
“原谅我,莱娜。”
“这是最后一次了。真实的世界,已经近在眼前。”
“不,我不想看!”
她用衣物裹住手掌以减弱记忆的传导。“莱拉殿下您振作些!我们得尽快离开——”
从树林中传来的尖啸打断了她急切的呼声。那不是人类或是野兽的叫声。林鸟和走兽惊惶地从灌木之中窜过她们的身边,那模样分明是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特蕾西娅凝神屏息,从腰间解下权杖。
那是夏蒂从港口为她带回的瑟兰之杖。这根权杖虽然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但它那可伸缩的金属长杆在伸长了之后也能当做长棍来使用。她摆出破绽百出的架势护在莱拉身边。
面前的灌木动了。有一个并非小型野兽的家伙正在冲来。特蕾西娅抬起权杖,掐准时机当头敲下——
“哎哎哎!”
“威,威尔先生?!”
来人跌跌撞撞地奔出灌木,权杖也因为敲到空处而连带着使用者一起失去平衡。两人的头狠狠地撞上,然后摔到了一块。
“你干嘛啊?!明明柔弱得要死还想着舞刀弄剑——”
“是突然冲出来又一声不吭的威尔先生不对!难道您没有听到这树林传出来的怪物喊声吗!”
“少废话!快从我身上起来!”
威尔嘴上骂骂咧咧,实际却动作十分温柔地把压在他身上的特蕾西娅推开。他看了一眼特蕾西娅握住着剑刃中部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
“你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跑吧?剑是要握底下那个有护手的柄的!这要是把开了刃的真剑,你的手准被切成十七八块不可。”
“您那是什么失礼的比喻……这是根权杖!上面哪有带护手的把柄?我就该用它的尖端敲敲您的脑袋,让您那张刻薄的嘴学学该怎么说话!”
特蕾西娅也不甘示弱地朝着他喊道。对于说话一向温柔的她而言,她这次的情绪反应可谓相当剧烈。正在两人即将不合时宜地把对话带入日常的拌嘴时,莱拉的喊叫声瞬间使他们两个回过神来:
“当心!”
尽管她脸色苍白,但她还是捡起身旁的一根树枝释放柔风以将来不及动作的二人推开。
二人摔倒在地。而从他们原先所站的地方,一只锐利的骨爪已经切开了灌木。要是莱拉的法术再慢上一点,他们就会身首异处。
“这是什么东西?!”
“是骨灵!您快躲开!”
那是特蕾西娅在莱拉的记忆中看到的骨灵。她话音未落,一只骨灵就又从树丛中钻出向他发起袭击。它的动作几乎和声音一样快,跌倒的威尔根本来不及躲避。
“时间啊……请停止吧!”
特蕾西娅浑身爆发出璀璨的金芒,此刻万物都听从她的敕令,为她而停滞。